第42章
来人看着与弘历差不多大,想来年纪也差不多。但这个年纪段的哥哥，胤秘是真没接触过，也是真的不知道来人是谁。
胤秘身边好几位护着他的奴才,这巴掌自然落不到胤秘脸上。
见来人如此蛮横，一想到若不是裂风拦的快,他差一点就要被打到了,胤秘也生气了，伸手指着他,冷着小脸，擡手便让裂风动手。
裂风一只手就能将眼前的小阿哥拎起来,若用力打下去，小阿哥估计能残废。
一想到方才若不是他反应快，那一巴掌可能就直接落到主子身上了，心中后怕之余,裂风神情中多了几分愠怒。
听到胤秘的命令，裂风直接一个巴掌下去。
...
事情牵扯到胤秘,没一会儿后,很快便闹到了康熙那里。
两刻钟后,气呼呼埋在裂风怀中的胤秘,与一旁正在嚎啕大哭的小阿哥被一同抱到了书房里。
伸手将特制的眼镜拿下,看着被放在他面前，站在两边互相不理对方的两人,康熙轻揉有些胀痛的脑袋,身子朝后仰去，靠在椅背,开口朝两人询问。
“说罢，怎么回事。”
视线在低着头,一直不肯擡头的胤秘身上停留了会儿，康熙又转头看向另一个小阿哥，微眯双眼。
除了胤秘外，其他小阿哥康熙见得不多，但眼前这个小阿哥康熙倒是记得。
若康熙没记错，这个小阿哥应该是二十二阿哥胤祜。
所有小阿哥的名字都是康熙亲自起的，当初因为这个小阿哥看着模样与他之前喜爱的承祜很像，所以康熙给他取了个祜字。
看看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的胤秘，又垂眸看着站在原地，抽抽噎噎却一直忍着未哭出来的胤祜，康熙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长叹一口气。
“没人回答？”
将目光移到胤秘身上，看着胤秘微抖的样子，显然他是气极了，康熙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很想抱抱胤秘。
想到这里，康熙下意识伸手敲敲桌子，面上多了几分不耐，也没了要继续询问的心思。
此时他只想赶紧将小家伙抱到怀里好好哄。
“胤祜，你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打起来。”
康熙毕竟坐了这么长时间的上位，若是他刻意让情绪外漏，看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似是听出了康熙话语中潜藏的不耐，胤祜小身子没忍住一哆嗦，整个人瞬间开始紧张起来。
“回...回皇阿玛的话，今日我第一次见到二十四弟，想与二十四弟交谈一番，但二十四弟不理我。见到我还不行礼，我一气之下做错了事，二十四弟身边的人就打我...”
做事冲动，但胤祜脑子尚算好使，听着康熙的询问，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简单明了说出了事情。
这一番避重就轻的话语说出口，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听来，或许会以为完全是胤秘没礼貌，不尊重哥哥，这才会导致这样的事情。
但康熙是何人。
听着胤祜的话，康熙微眯双眼，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胤祜，尊师爱幼想必从小就学了，朕已给过你一次机会承认错误。既然你不珍惜，那朕也没什么好说的。”
听着康熙的话，胤祜错愕擡头，面上多了几分忐忑与错愕。
什么意思？
皇阿玛知道原本的事情，方才那一番话是在故意诈他？
看着康熙略带失望，面无表情的模样，胤祜心中升起后悔，下意识上前一步。
“皇阿玛...胤祜...”
但此时康熙已经不想听胤祜继续多说什么了，他平生最讨厌故意破坏兄弟之间感情的人了，况且胤祜也不是像胤秘这样年纪的小孩子，怎么会不懂分寸，不懂这些。
错开与胤祜对上的目光，直接叫了一旁的梁九功，让他派人将胤祜从他面前带走，带回去检讨。
皇阿玛讨厌他了。
见康熙避开与他对视的目光，面上毫不掩饰对他的冷淡，胤祜彻底慌了。
即使只是半大的小孩子，他也能明白被皇阿玛不喜究竟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事情。
原本因为疼痛而流的泪水又逐渐在眼眶里打转，顺着脸蛋一滴滴的滑落下来，但这次不是因为疼痛，是因为害怕。
“呜呜皇阿玛，胤祜错了。”
他不该存侥幸心理想骗皇阿玛的！！是他错了！！
但此时他已经没了与康熙道歉的机会，只能一边落泪一边跟在梁九功身后朝外走，整个人悲伤到不能自已，满心绝望。
听到书房的门啪嗒一下被关上，胤祜呜呜的哭声也跟着逐渐消失，康熙又摆手让奴才全都退下。
随着奴才朝外退出去，康熙也从座位上起身，几个大步走到胤秘面前，蹲下身子看向他。
“胤秘，还好吗？”
从进书房开始，胤秘便一直低着脑袋，直到此时在胤秘面前蹲下身，康熙才看到胤秘面上的表情。
是满满的沮丧与难过。
伸手将胤秘抱到怀中，一只手顺着胤秘的背，康熙将胤秘抱着来到座位处，抱着他坐下。
“胤秘可有被吓到，已经没事了...”
一手将胤秘护着抱在怀中，另一只手不停顺着胤秘的背，想让他放松下来。
虽然方才并未在胤秘面上看到害怕的神情，但康熙心中还是有些担忧，胤秘会不会被方才发生的事情吓到了。
不久前听到来人朝他禀报说胤秘与人起了冲突，康熙可是吓了一大跳。
胤秘在他身边呆这么久，康熙还从未见他生气成这样，居然主动指挥着裂风打人。
朝来人询问一番事情经过，确认了胤秘没事，只是单方面胤秘让裂风打对方后，康熙便歇了自己过去的心思，转而让人去将两人带过来。
感受着背部康熙大手的力道，好一会儿后，似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安全了，胤秘小身子舒缓下来，从康熙怀中撑起身子，委屈巴巴朝康熙告状。
“他伸手想打胤秘，若不是裂风反应快，今日胤秘就要被他打到了...”
“朕知道，胤秘别怕，朕已经惩罚他了。”
“而且...而且胤秘本来在那里等弘历的，好不容易等弘历下课，要一道去玩的，这下又不能玩了，全被打乱了。”
简直是飞来横祸。
胤秘原本满心期待着与弘历一道玩，就等着下学，结果原本计划的好好的，却被胤祜打破了计划。
“上次找弘历，也，也没玩的了，这次也是...呜呜...”
小脑袋埋在康熙怀中，胤秘心里委屈的要命，眼泪终于是落了下来。
他只是想找弘历一起玩啊，为什么总会有人阻止，为什么总是玩不了。
之前第一次是胤秘主动做出让步的，但如今发生了这样糟糕的事情，第二次找弘历玩也没成功，连带着之前心中的不开心也被一道勾起，胤秘只觉自己委屈极了。
吧嗒吧嗒掉着眼泪，闻着鼻尖满是他熟悉的味道，胤秘更难过了，头埋在康熙怀中不愿再擡起。
胤秘此时完全被悲伤围绕，心中十分难过，也没注意到他正被抱着移动。
等胤秘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康熙带到了寝殿。
从康熙怀中迷茫冒出脑袋，擡头看着四周有些熟悉的布置，胤秘又仰头看看康熙。
“阿玛是要休息了吗？”
听着胤秘略带沙哑的小奶音，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摇摇头。
“胤秘可要休息会儿？”
胤秘此时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沮丧，比起在书房呆着，康熙更想让他在寝殿里。
若是在寝殿里的话，胤秘状态或许能好些？
“不用...”
摇头拒绝康熙的好意，见康熙欲言又止，胤秘伸手摸摸他的脸。
“胤秘没事的，就是有些难过...阿玛可还有事未处理完？胤秘一个人呆着也可以的。”
多懂事的孩子啊，就是这种情况下，都在顾及他的事情。
听着胤秘的话，康熙心中更是升起万分心疼，对上胤秘的目光，康熙笑着朝他摇头。
“无事，胤秘，此时可没事情比你重要。”
见胤秘闻言眨巴眨巴眼睛，康熙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用手抚平他有些翘起的头发，又接着开口。
“此时朕的第一重要的事情是让胤秘开心起来。”
说到这，康熙露出稍显头疼的表情，话语顿了顿，又接着低头看向胤秘。
“你知晓应当如何让朕的小胤秘开心起来吗？朕不想再让他难过了，再哭下去他眼睛要不舒服了，他哭得朕也心疼。”
其实胤秘此时眼睛已经有些不舒服了，眼睛周围干巴巴的，让胤秘睁着眼睛好几次都忍不住要用手去摸眼睛周围。
听着康熙的话，胤秘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心中难过退却了些。
“阿玛...”
胤秘从方才开始情绪不好到此刻已经过去许久了，若换个人可能已经开始烦躁了，哄小孩属实是个技术活。
但康熙却一直情绪稳定，丝毫没不耐烦，此时还满心愁苦思考着该如何哄胤秘。
混沌的脑子后知后觉想清楚这些，胤秘伸出双手，又扑到了康熙怀里。
“呜呜，阿玛对胤秘真好。”
手中攥着康熙的衣服，使劲将自己整个小身子都缩到康熙怀中，脑袋使劲在康熙怀中蹭着。
心中的阴霾与难过稍退，感受着正一下一下抚着背的大手，胤秘又仰头看康熙。
“阿玛会一直陪着胤秘的对吗？”
脑海中浮现出当时胤祜喊着的话，胤秘攥着康熙衣角的手又下意识紧了几分。
胤秘不敢想...根本不敢想...他没有了阿玛的日子。
听着胤秘的问话，低头见胤秘正擡头一直看着他，康熙故作坦然将顺着胤秘后背的手收回，淡定应声。
“自然了，朕会一直陪着胤秘的。”
只要他还活着。
回答完，见胤秘仍擡头看着他，直觉告诉康熙不能再与胤秘说这件事情。想到这里，康熙抚着胤秘背部的手一顿，想到前不久翻出来的东西，康熙面上多了些怀念。
“胤秘可知你有个哥哥叫胤礽。”
这是自二废太子后，康熙第一次在人前主动提及胤礽。
这是一个胤秘从未听到过的名字，于是他仰头看向康熙。
“不知道，胤秘可见过他？”
低头对上胤秘纯净的眼眸，康熙摇头。
“胤秘未曾见过他。”
“那他如今在何处？胤秘可以去见他吗？”
搭在胤秘身上的手一顿，康熙没忍住叹了口气，然后才回答胤秘的话。
“在宫中。胤秘不可以见他，任何人都不得见他。”
仔细想来，康熙也有许久未见到胤礽了。
大概也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啊...想到这个数字，康熙心中一阵恍惚。
低头对上胤秘疑惑的目光，康熙勉强对他扯出一抹笑，又继续解释。
“胤礽排行老二，他犯了很严重的错，所以，所以朕将他关到宫中幽禁，不允许出来。”
没等康熙情绪缓和好，一双小手搭到了他脸上，胤秘满脸担忧的模样紧接着映入康熙的眼眸。
“阿玛一定很难过对不对？不能见自己在乎的人，一定会很难过的。”
康熙提及这位二哥的话不多，但胤秘之前听到过的传言却不少，也知晓二哥幼年一直是在康熙身边长大。
阿玛是个重情之人，若二哥像他一样在阿玛身边长大，阿玛肯定很在乎他吧。
“是啊...胤秘，朕当时真的好难过...”
听着胤秘的话，康熙终于是卸了伪装，就着小孩儿摸他脸的姿势，他伸手将胤秘抱到怀中，将脸塞到小孩儿胸膛。毫无顾忌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那是他一点点带大的孩子，迫不得已亲自下了决定将对方关起来，康熙怎会不难过。
他太难过了...
好一会儿后，康熙才稍微缓过来了些，他能感受到胤秘的小手正拍打着他的后背，就像方才他抚着小孩儿背部的动作一样。
顺着胤秘的力道放松身子，闻着小孩儿身上的奶香味，康熙深吸一口气然后擡头，对胤秘扯了扯嘴角。
“让胤秘看笑话了，朕这样失态的样子。”
歪头看向康熙，听着康熙似自嘲的话，胤秘神情认真摇头。
“胤秘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笑话阿玛的，胤礽...二哥哥一定是做了很过分很过分的事情，让阿玛没办法了，才会选择把他关起来。二哥哥不能出来...阿玛也见不到二哥哥，二哥哥也见不到阿玛，阿玛光在惩罚二哥哥，也是在惩罚自己。”
康熙闻言低头看向胤秘，目光中满是诧异，康熙本来丝毫未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就好像心中原本种着一棵枯萎的树，此时此刻，它终于遇上了可以看见他的人，愿意照顾它的人，终于能恢复生机。
“所有人都道坐皇位的好，可胤秘知晓吗？若非不是为了这位置，胤礽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朕与胤礽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历史上为了皇位自相残杀的兄弟可太多了，康熙没想到到头来，他的孩子也为了此事打的破头烂额，让他也为此事忧愁。
这些年，废太子胤礽被关起来，康熙何尝不是每每想到他便心疼万分？
那是康熙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他怎么能不心疼他？
可，事情发生到当时那种地步，就如胤秘所说，康熙是真的对胤礽没办法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管教胤礽，也不知如何对他才是最好的。
被迫无奈之下，康熙选择了最极端的做法，把胤礽关起来。所有人不得探视胤礽，同样的，胤礽终生不得出咸阳宫。
“胤秘....”
抱着胤秘的手不自觉缩紧，直到怀中小孩儿忍不住传来一声痛呼，康熙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到底在做什么，又猛地放松了力道。
“胤秘真是个乖孩子，若胤秘能早些到朕身边就好了。”
低头用脸蹭蹭胤秘的，见胤秘被胡须扎的龇牙咧嘴，康熙有些失笑，又抵不住心中一片柔软，又蹭了蹭胤秘。
听着康熙的话，感受着脸上扎人的触感，胤秘神情黯淡了瞬。
早些的话，还是弘晖，那时候的他从未想过这些，估计...也说不出这样令阿玛万分动容的话。
所以即使早些遇上了，也是白搭。
许多事情胤秘都不记得了，但他肯定的是，如今他所有的这些一定与他上一世作为弘晖有所关联，但不多。
他一定是死后遇到了什么吧，才会知道这么多，才会得到这一世的幸福。
安静抱了会儿怀中的胤秘，此时康熙的心情好很多，心中也没那么大沉重感。
感受着心中的轻松，康熙又开口与胤秘说了些胤礽幼时的趣事。
比如，为了躲避总是跟在身后的奴才，胤礽四岁时自己一个人爬上御花园的树，躲在树上看着奴才在底下慌里慌张找他，开心得不得了。
直到最后胤礽欣赏完他们着急的样子后，终于觉得呆在上面无趣，想要从树上下去。但他当时试了好久，最后忽然发现，他下不去了。
直到这时，胤礽才开始着急，眼看着天越来越黑，最后胤礽没忍住哭了出来，最后才被闻声赶来的奴才从树上抱下去。
因为此事，胤礽觉得丢人，当时生了好久的气不肯见人，也因此好久都不再到御花园去。
说笑着这些趣事，两人周身围绕着愉悦的气氛，笑了过后，胤秘忽然从康熙的话语中想到了什么，开口朝康熙询问。
“二哥哥是因为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当时才把他们甩掉的吗？”
康熙闻言摇头。
“朕也不清楚。只是当时宫中存活的皇子很少，胤礽又是太子，为了他的安全，他身边的人的确很多。通常会有十几人跟着。”
康熙回答罢，想到当时胤礽总是脸臭臭的样子，他面上多了几分迟疑，又低头看向胤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