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元帝靠在软榻上，屋外日光渐暗，殿中内侍点烛，寂静许久。
明晏一动不动，双手贴在地上，额头抵着手背。
成元帝终于开口，“你从胥州回来，不曾为苏卫的事大吵大闹，朕很欣慰，还以为你知道轻重，顾全大局。没想到，苏卫出狱第二日你就原形毕露，带兵闯入周王府，手足相残，弄得皇家颜面尽失，逼着朕不得不处罚明晖，如今你可满意？”
明晏未答。
成元帝又道：“朕知道你想捧你五哥上位，可他性情软弱，藏锋二十几载，就算是有心气，也早就被磨光，你想扶植你的傀儡吗？”
“儿臣并无此意。”
“你杀了太子派在府外监视的人，不就是在向他示威？”
明晏抬起头，“所以父皇认为三哥派人监视我是对的吗？”
“如今明昆已经是太子，你是不是心中不服，打着主意要将他拉下来。”
明晏直起身，跪在殿中，“当年之事，查出和邢岩勾结之人是郑齐山，郑齐山是谁的人父皇不会不知道，这件事他还未能洗清嫌疑。”
“他已经在朕面前发过毒誓，不曾残害手足！”
明晏低下头，半晌不语。
成元帝语带无奈，语气急促，“你要朕怎么办？老二无能，老五软弱，老六胆小懦弱几乎查无此人，除了明晖和明昆，大雍能传给谁，你以为朕很满意他们？若你生成男儿，这太子之位早就给你了。”
明晏抬头直视，“生成女儿是我选的吗？父皇当真这么看好我，就该相信我的选择，五哥是仁慈不是软弱，况且还有我辅佐，您在害怕什么？害怕我篡位，害怕我夺了天下吗？那我也可以发毒誓，若我有此念头，当死无葬身之地。”
“你......”成元帝头疼欲裂，“帝王，如何能为他人傀儡！”
“所以父皇就放弃了我，三哥当真能放我一马吗？”
“朕自然会保你，只要你安分守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明晏愤怒站起身，“凭什么到了我就要安分守己，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
成元帝一拍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指着她的鼻子怒吼道：“就凭你是公主，怪你没投成好胎，天下就是如此，你再不平你能改变多少？还是你要朕为你承担千古骂名，为你扫平一切障碍立你为女帝？”
“生成公主也是您生的，这不是我的错！”
“既然都是因为朕，那你就没资格抱怨，没资格要求朕为你做什么，这就是你的命。”
明晏倔强看着他，“这才不是我的命。”
成元帝头疼得几乎站不稳，深呼吸平复情绪，“靖安，你若是再执迷不悟，你手底下的人，朕将全部踢出朝堂，乖乖回你的公主府去，新君继位之前，不准再闹事。”
明晏眼睛发红，鼻腔发酸，委屈道：“父皇为何总是这样，既要打压我，又要给我好处，还不如狠狠心将人全部扫除，这样也好让我断了念想。”
成元帝坐回龙椅，浑浊的眼神满是疲惫，眼眶湿润，“靖安，你的权，只能到这儿了，再大，惹人忌惮，再小，受人掣肘，朕的一片苦心，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明白吗？”
明晏喉咙滚动，咽下满腔愤恨，“儿臣失了兵权，日后如何自保？”
成元帝扶着额头，揉着太阳穴，目光涣散，“朕将吏部还给你。”
明晏扭过头，眼泪顺着眼角从鼻侧滑下，沾在唇角，口腔溢满咸湿味道。
抬手抹干眼泪，走上龙椅前，抬手放在成元帝额头，手下力道适中按压，“父皇不必动怒，我都听您的，以后再不惹事，吏部我不要，我要巡察司，这是我一手建立的，绪南跟着我就是。”
成元帝脑袋靠在她的腰间，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明晏让徐嘉取了安神丸让他服下，又吩咐他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