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许久,终于说道:“我根本没见过风太师叔,怎知他老人家肯收我了?这冒牌弟子不做也罢。”
岳不群道:“你的剑法难道是假的?机缘至此,不宜妄自菲薄。”
穆人清仍不擡头,也不接后面话茬,只道:“师父,你就算不是真君子,也真的是我师父。我没有另投他人之心,你别再说啦。”
此言一出,师徒间已然只剩一层窗纸,眼看就要捅破。穆人清冒险开口,自也是出于至诚,说完以后虽然忐忑,却绝无懊悔。终于擡头看师父时,只见岳不群神色黯然,似乎欲言又止。
穆人清心道:“师父想必还要追问,大师兄都跟我说什么了,我都知道些什么?此事不能不说,但也不能全说……”正自详加盘算,却听岳不群问道:“过完这个年,你好像十六岁了?”穆人清没想到他忽然有这么一句,顺口便答:“是啊。”
岳不群道:“但你文素姐姐已经十八岁了,似乎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你以为如何?”
叔叔要给侄女议亲,论情论理,都决计问不到徒弟头上。此语乍听荒诞不经,却如一记重锤,立时便将穆人清砸得晕晕乎乎,脸色通红,只道:“这个……我……”
岳不群笑道:“是啊,我也觉得你正合适。只是十六岁成婚,为时过早,不如先将这门亲事订了,过几年再办。你看好不好呢?”
穆人清情窦初开,暗中思慕卜文素已久,但说到成婚云云,却是从未想过。此刻陡然被师父戳破心事,当真回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犹豫不决:“不知文素姐姐心中待我如何?她倘若不愿意,我却在这里一口答允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相见?倘若不允……那……师父把她许给别人,又怎么样呢?”
岳不群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儿,微笑又问:“你怎么还扭捏起来了?是不愿意么?”
穆人清嗫嚅道:“我怕她不愿意……”
岳不群道:“我自然是心中有数,才向你提起,难道‘牛不喝水强按头’么?”
穆人清又惊又喜,忙道:“师父问过她了?”
岳不群不答,却道:“清儿,你以后就算不是我的弟子,那还是我的侄儿女婿呢,我不会为了改宗之事而疏远你的。”
他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将改宗与议亲两件事,杂糅在一起来说,使穆人清大为松动,再想要说个“不”字,竟是张不开口。
只听岳不群又道:“风师叔这套剑法,乃是他自己在外习得,并非华山派祖传,后来传给了令狐冲,令狐冲却又不是华山派的人了。这一脉如果就此断绝,于风师叔也好、于华山派也好,都是大大可惜。你既然学了他的剑法,不如就拜他为师……”
穆人清道:“师父,这辈分好像不对。”
岳不群笑道:“贤弟何出此言?做个‘小师叔’,可比做‘小师弟’强得多了,将来门中若有纷争,你也好站出来说话。凭你此刻武功,由不得嵩山众人不认。”
穆人清一片少年心性,不明白其中玄机,只觉得有些滑稽,心道:“嘿嘿,以后再见到大师兄时,我当面喊他一声大侄子,不知他肯不肯认?还有文素姐姐,也变作了大侄女儿……哎呦!这可糟糕。”
赶忙摇了摇头,说道:“山上众多师兄师姐,以前大伙儿嘻嘻哈哈的玩在一处,我要是忽然变成了师叔,那可怎么好意思?不行,万万不行。师父一力坚持,那我……我去当个徒孙儿好了。”
岳不群道:“可风师叔没有徒弟,就好像一个人没有儿子,哪来的孙子?祭祀上于礼不合。你瞧贺英,既是师弟、又是女婿,你跟他还不是一样?等选个黄道吉日,将这两件事一并操办了便是。”
穆人清待想要再说什么话,一时却也想不出,今日种种遭遇,都太过突然。
岳不群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剑平怎么还没回来,不如你瞧瞧去,帮一帮他?”穆人清应道:“好。”起身下楼,将衣衫裹紧了再去推门,一阵寒风袭来,只见外头天色已然全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