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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宗(1)(2 / 2)

穆人清心中渐渐麻木了,竟不知自己是盼着找得到,还是找不到。又走一阵,便想寻颗大树栖身,先过了夜再说。

前面一颗垂柳,茂密的枝条扫入河中,

穆人清望见那人身穿华山服色,赶忙跑过去拉起,往脸上细看时,惊得浑身冰凉,脱口叫道:“小宝……小宝!”

原来张小宝半边脸上、身上,都已给烧得惨不忍睹,跟方才那具女尸颇为相似。

穆人清明白这是毒水枪所伤,胸口烦恶、几欲呕吐,但自己的兄弟怎能不管?只好咬牙强忍,将张小宝往岸上拽出一段路,远离河水,总归不肯死心,又伸手去搭脉搏。

这一下却是大喜过望,连忙坐地运功,双手抵住张小宝背心,往内输送真气。过得良久,张小宝悠悠醒转。

穆人清折了一大把柳枝生火,想把张小宝的衣衫烤干,但那衣衫已给毒水烧坏,又在河中泡得破破烂烂,拿不起来。他只好将自己外袍脱了,裹在张小宝身上。

火光映衬之下,张小宝半边像人、半边像鬼,一只眼睛只剩眼眶,另一只浑浊的睁着,极为惊悚。

穆人清怀里正有半瓶“黑玉断续膏”,是给宁中则接骨用剩下的。此时拿出,先给张小宝脸上、身上涂了,再将干粮掰成小块儿,塞进他口中,轻声道:“小宝,你吃一点东西,等天亮了我带你回去。咱们慢慢的治伤。”

顿了一顿,又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千万别灰心,师父能救你的。”其实穆人清心中毫无底气,这话固然在劝张小宝,却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张小宝过得半晌,才吞咽了一口,道:“不,不能回去……师父他……不会救我的……”语音微弱,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穆人清见他神志清明,心下颇有几分安慰,又劝道:“你别瞎想,咱们回去找名医治伤,师父就算不管你,还有我呢!你放心,都着落在我身上。”

张小宝道:“那也不能回去……穆师兄,咱们需得找个……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穆人清不明其意,但张小宝气息奄奄,也没法多问,只好先答允了,叫他闭目休息,又输了一阵真气。挨过一夜,将他抱到马背上,沿河又往下游行走。

历来村镇,多喜逐水而建,走了十几里路,果然找到一处荒村,约莫有三四十户人家。可惜人人见了张小宝这般伤势,均甚惊骇,若遇小孩儿,则吓得哭闹不止。纵然肯给银子,也无人收留。

穆人清连吃几个闭门羹,恼将起来,闯到本村地保家中,三拳两脚,便将那地保胖胖一个身躯,打翻在地,捆去柴房。自己霸占了堂屋,将张小宝放在床上,命地保两个儿子往镇上去请大夫,老娘老婆去厨下煮汤做饭,言道若不顺从,便要将地保一剑杀了。

地保一家人忍气吞声,服侍了他两天。镇上一共只有两个医生,已都请过,进门只看得一眼,就连连摇手,转身便走。穆人清身上那半瓶伤药很快用尽,张小宝每日喝些鸡汤、米粥,吊着性命不死,却全无好转之兆。

到第三天上,张小宝精神忽然好转,喝了整整一碗粥,说话也顺畅不少。穆人清喜道:“你总算好些了!我思来想去,在这乡下耗着不是办法,村医无用,咱们非得回去不可。”

张小宝凄然道:“我这是回光返照,快要死了。”穆人清心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忙道:“不是的,不是的。你是敷了伤药,有些见好呢。”张小宝道:“你猜我为什么不肯回去?”

穆人清一愣,实不知如何作答。

张小宝又道:“那天小师娘忽然出现,师父同她出门,我遇上问了一句,师父便叫我一起。等走到桥边,师父要绕路,小师娘却说:‘我师父正等着咱们呢,过了桥少时便到,何必绕远?就将马匹拴在此处好了。’师父似乎有些疑心,一直拉着小师娘问话,但小师娘嘻嘻哈哈的,一点儿害怕的意思也没有。我们三个人就上了那桥。”

穆人清道:“然后就给魔教妖人伏击了,我知道的。这些个狗贼卑鄙下流,早晚将他们杀尽了才好。”

张小宝道:“两边冲出好多人,往桥上射水,我还没看清楚呢,就被师父一把抓起,挡在他身前。然后……然后我听见小师娘大叫了一声,我自己也大叫了一声,身上就好像着火了一样……”

穆人清心道:“生死关头,师父先顾自身,只好拿你们两个抵挡。”只觉悲凉难过,却并不惊讶,待想要说点什么话来安慰张小宝,又说不出来。

两人都默默了一阵,张小宝续道:“我觉得自己要烧死了,可又偏偏不死,我看见他们在动手,就咬牙往师父身边爬……爬了好久好久,旁人都倒了,只有师父还站着。我出声叫他……”

穆人清心头一震,颤声道:“师父知道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