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忧虑,忽然手心中塞进一个绳扣,他试了一次,果然挣脱得开,顿感宽心。穆人清又再系好,将他提在手中,令狐冲只是不动。
到得门前,穆人清上去一脚踹开了,岳不群当先进入。
屋中似乎有人正在争吵,只听秦伟邦粗重的声音喝道:“你既说贾教主受伤,怎么不出力救援,却逃到这里?”王诚道:“多亏他来报信儿,你又何必……”但院中站得有人,立时叫嚷出声,将后面的话打断了。
令狐冲低着头,装作伤重模样,目光下扫时,却见草庐中也是一地的尸身。王虎、王豹哥俩儿,庞松、蒋其瑞师兄弟,并府上几个煮饭洒扫的仆役,尽皆殒命。又有七八具黑衣尸体,给好好儿的收拾在一边,料来是这一战中,双方俱有损伤。
屋门打开,出来十几个人,秦伟邦见是岳不群来到,立时横刀护身,全神戒备。王诚将宁中则拉起,长剑紧紧贴着脖颈,叫道:“你敢上前一步,我先将你这老婆杀了!”
岳不群道:“二位长老在此,是要等贾云义来么?”擡手一扔,使那人头骨碌碌的滚到秦伟邦脚边。
秦伟邦低头看了一眼,冷冷的道:“贾兄弟识人不明,不肯听我的劝,竟执意跟你这口蜜腹剑的伪君子结交,今日果然遭害!”
岳不群道:“他使人拿毒水枪暗算我,又命你们二位来挟持我的夫人,却怎么说?是他负我,非我负他。只不过嘛……我心中着实不明白,结义盟誓殷殷尚在,何以忽然翻脸呢?秦长老能指点一二否?”
秦伟邦道:“你五岳派众奸贼向来是我神教死敌,还说什么结义盟誓……渔翁得利的手段而已,居然有脸提起!”
岳不群笑道:“当初问我讨‘三尸脑神丹’的解药时,秦长老怎么不说这话?既嫌是挑拨的手段,你又吃它作甚?”
秦伟邦给他问得恼羞成怒,大声道:“你果然念着盟誓,就该将药方单给我贾兄弟才是,为什么要偷偷使人刻在城墙上,生怕上官云他们看不见?哼,没有你暗中作祟,上官云早就投降了,咱们又何必打生打死?”
岳不群道:“我将药方单给了他,你们还能拿到手么?他只每年赏你们一颗解药,你们敢说半个‘不’字?还是一般的与人为奴,同任我行、向问天在时,有什么区别?”
秦伟邦一时语塞,岳不群又道:“秦长老觉得自己功高情厚,须与旁人不同。嗯,任我行当初那些个老兄弟,大约也是这么想的。”秦伟邦道:“你这些挑拨离间的言语,休想动我的心。”
岳不群道:“贾云义死都死啦,我还挑拨什么?不知秦长老如何打算,是要做个‘秦教主’,还是仍旧回黑木崖去,给任盈盈效力?”
秦伟邦道:“敝教中事,不劳岳掌门过问。再想拿欺骗贾兄弟的点点手段,来对付秦某,可没那么容易。”
岳不群道:“我是好心,要送你一个巧宗儿。”侧行一步,将穆人清和令狐冲二人让到前头,指着道:“这是你们任教主的丈夫,你护送回去,正是大大的一件功劳。咱们换一换,然后各走各路,如何?”
秦伟邦命人拿火把上前照亮,待看清了面目,尚未答话,就听王诚在后叫道:“好!你将他一剑杀了,拿人头来换。”
令狐冲闻言,心头大怒:“我又没得罪过你,往日在黑木崖时,你见了我百般奉承,怎么如今一开口就要我的命?”但略一思忖,便即想通:“是了,等我回去见到盈盈,他两个暗中跟随贾云义的事情就要败露。这叫做杀人灭口,毫不稀奇。”
三柄长剑都在穆人清背上,岳不群伸左手拔了一柄,只听“刷”的一声响,众人都是一惊。但他只是将剑在令狐冲身前搁着,笑道:“不行,活的换活的。至于你到手之后怎样,我自然不管。”
王诚道:“你们师徒不和,武林中人所共知,叫你杀他,有什么可犹豫的?分明是有诈!”
岳不群道:“你要杀人,自己动手便了,指望我干什么?任盈盈找我报仇,那可麻烦得很。”
秦伟邦哈哈一笑,道:“岳掌门就这点儿胆子?怪不得呢,居然向徒弟哀求饶命,亏你做得出来。”
令狐冲偷偷往岳不群脸上瞟了一眼,见他面色如常,看不出气恼来,仍是轻声缓语的说话,又道:“秦长老这么说,那必然是自认胆大了,就请你来动手,岂不正好?”
王诚将手中的剑轻轻一振,剑锋划破肌肤,渗出丝丝鲜血。然后叫道:“少废话,你再不动手,我可动手了!”但宁中则显然被点了要xue,只眨眨眼,一动不动。
令狐冲一直低头,眯着眼不动,因此看不见这情形,只听他三人往来言语,心道:“毕竟是说僵了。”正自悄悄在摸绳扣,就见岳不群将剑尖儿伸进绳子中,做成只要轻轻一挑,便能割开的姿态,笑道:“那是令狐冲师娘,你杀好了,我自回家续弦去,十个八个的也有,难道还缺老婆了?且看是谁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