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道:“他是你结义兄弟,怎会害你?你两个勾结在一处,害我才是真!”
岳不群道:“好端端的,我害你干什么?他跟你有杀子大仇,想挑拨咱俩内讧,你怎能听他胡扯?”
令狐冲道:“你原是个奸贼,害我的还少了?我再听你胡扯,死得更加快些!”
这一阵对答,一句紧接着一句,全然没有空隙,也绝无静心思索的余地,只是越说越僵。
贾云义在对面看了,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心中暗叫:“动手啊,快动家伙啊!什么吸星大法、辟邪剑法,还不赶紧使将出来,等什么呢?”
岳不群被令狐冲气得头脑一阵阵眩晕,心道:“我落在这小贼手里,打又打不赢,说又说不通,当真是倒足了大霉!”
他内功、剑法都不如令狐冲,当初相斗之际,全仗一个“快”字,才可堪匹敌。可惜方才心神都在贾云义身上,没想到令狐冲会突然出手,一个疏忽,就将仅有的优势丢掉了。此刻也无别法可想,只得双腿力夹,喝一声:“驾!”想靠马力挣脱束缚。
这匹黑马乃是百选良驹,诨名“黑凤凰”,雄健异常。此刻受了主人催逼,一声长嘶,四蹄奋发,一人一马,各自出力,却仍是一步也跨不出去。
岳不群更觉惊骇,低头看时,见令狐冲早把缰绳拢住了,站立当地,宛如岳峙渊渟,不可动摇。他越是挣扎外夺,手上这只钳子就越是收紧,腕骨咯咯作响,剧痛钻心。且人手腕处经脉、xue道甚多,有“脉门”之称,在外力收束之下,全身都一阵阵的发麻。
令狐冲又叫:“下来!”再要往下拽时,却见岳不群侧过身子,挥左手往自己手背上拍来。
好在他是慌乱之下出手,气息又难以凝聚,因此并不甚快。
令狐冲一直擡头盯着他,立时发现那掌中夹了一枚钢针,阳光之下闪出绿光,赫然便是当初对付风清扬的手段。
恼怒、仇恨、伤心,种种滋味混在一起,夹杂着痛苦的回忆,直如海潮一般涌了上来。令狐冲不再顾忌,将自己丹田中内息散了,全力运使“吸星大法”,往他手腕上的“内关xue”和“阳池xue”两处抽吸。
岳不群顿觉内力脱体,便似江河决堤一般,手足酸软,身子不受控制的抽搐,坐立不稳,整个人伏倒在马鞍上。左手垂下来以后,那枚毒针钉伤了黑马,黑马又再纵声嘶鸣。
他原知道吸星大法这一回事,立时醒悟,但身遭厄难,后悔却也晚了,心道:“我这武功重如性命,倘或给令狐冲吸干内力,尽数废去,纵然他不杀我,今后我何以自存?只怕来逼问辟邪剑谱之人,多如过江之鲫,难道要指望江湖上搜罗来的趋炎附势之徒、左冷禅的几个嫡亲师弟,来保护我不成?势必死得惨酷无比!性命不存,还要脸面来做什么?”
想到此处,明知周围众人都在看着,却也不顾了,连忙出声哀求:“冲儿,快放开我,求求你……饶我一回吧,求求你……冲儿!”
贾云义初时心中在冷笑:“什么他妈的‘君子剑’,那可是你徒弟,你要点儿脸行么?”但转念一想,又隐隐有些不安:“万一他两个说通了,竟不动手,却待怎样?”
令狐冲怒火虽盛,但毕竟二十年来师徒而兼父子的亲情,根深蒂固,难以磨灭,听得这几句哀告,心肠蓦然软了,再也下不去手,心中暗自叹道:“这是悖逆人伦之举,师父固然丢脸,我却也没什么光彩!”当下咬牙应了一声:“好!”又是猛然一拽。
岳不群这回已全无抵抗之能,从马上摔了下来,直摔得眼冒金星,又见令狐冲将长剑取在手中,吓得浑身一震,颤声又道:“冲儿……”
但令狐冲这剑没拔,连着剑鞘探出,往他右肩处重重一击,力透筋骨,将他右臂经脉要xue都封了,然后才松脱他手腕。
岳不群闷哼一声,倒在地下,脑海中全是方才真气倾泻的滋味,只觉胸口空荡荡的极是难受,又惊又怕,兼之手腕、肩头两处剧痛,竟至于痛得发抖,身子绵软,一时站不起来。
这几下动作,令狐冲已无空余的手再拉着那匹黑马,黑马一得松脱,立时奋蹄狂奔。众人自然不会阻拦一匹空马,都让开道路,使它远远去了。
贾云义见岳不群倒了,心道:“两败俱伤固然最好,像如今这样一边儿倒,其实也行。我这战阵原本就是给令狐冲预备的,不敢打怎地?任家妖女害死我独生爱子,我先杀了她丈夫,再慢慢的找那贱人算账!”主意打定,拔刀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