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偕行(1)(2 / 2)

施戴子道:“长辈生了病,哪有你这么说话的?背地里偷偷说也还罢了,等到了衡山附近,万万不许。这种探病的差事,没什么好玩儿的,我再三再四的跟你说明,你偏不信。既然跟来了,就得听我的,可不许惹事啊。”

穆人清道:“我根本不认得这个莫大师伯,只说实情罢了,又不是故意诅咒他,能惹什么祸事?”

施戴子道:“你自己觉得是实情,人家衡山一脉的徒子徒孙,倘若听见了,那可绝不是这么想的。”

高根明接口劝道:“四师兄教你出门在外时,说话小心点,原本没错。不过嘛……”说话间把头转向施戴子,嘿嘿一笑,续到:“穆师弟定要跟来,却不是为了玩儿,而是跟师父怄气,想躲清净呢。”

令狐冲问:“就为前几天在这打架的事儿啊?”

穆人清撇撇嘴,低头不言语。

高根明笑道:“师父从来不肯动穆师弟一个手指头儿的,那天为他得罪了大师兄,居然当众打了一个巴掌,岂有不生气的道理?”

穆人清争辩道:“不为这个,五师兄可别冤枉我。”脸色已然涨红了。

令狐冲道:“师父的脾气已算得不错,可从前处置犯了门规的弟子,打几十棍也属寻常。凭你当日行径,只轻轻巧巧一个巴掌,竟还要怄气?”

穆人清咬牙不答。

令狐冲又问:“那是他当着众人不好发作,回去之后,又再责罚你了?”穆人清气鼓鼓的道:“没有啊,他还反来问我,用不用给我磕头赔礼呢!”

施戴子与高根明齐声喝道:“不许胡说!”

令狐冲原本就对他心存不满,因有两个师弟在旁说和,又想他是个孩子,总该慢慢教导,这才一直忍耐。此刻闻言大怒,斥道:“好啊,原来谁给你做师父,谁就活该倒霉!丐帮的昔日恩师你要打,现在的师父待你甚厚,你也要侮辱?”

穆人清怒极反笑,大声道:“好,大师兄定要说那丐帮的奸贼是我‘恩师’,却不知恩从何来?我自跟他动手,你干什么横加阻拦?倒要请教!”

高根明抢着说道:“穆师弟从丐帮转投华山,这其中大有隐情,我听师娘提起过一回,可惜再细问时,她老人家却不说了。自古有冤不怕诉,到底怎样,穆师弟跟咱们讲讲可好?都是自家师兄弟,又没外人!”

这两句话说出,令狐冲与穆人清的火气都消减不少。

令狐冲本欲发作,却被高根明将话头截住了,再看穆人清脸上一副又委屈又倔强的神色,心想:“师娘可不是胡说八道之人,我如不将事情问明白了,就教训这小子,他终究不服。况且……我当初给众人冤枉偷了辟邪剑谱,心中何其苦涩!如今怎能再去冤枉别人?”念及此处,语气便转缓了,答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知情。但既然是师父,那自然对徒弟有传道授业的恩惠。”

穆人清道:“王大发可是一招武功也没教过我,连出去讨饭时唱的‘莲花落’,都是从别的乞丐处学来。这却怎么说?”

令狐冲道:“大约是你年岁太小,还不宜学武的缘故。他总是养过你几年罢?”

穆人清道:“我们一群年幼孩童,大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分散出去讨饭要钱,有撞上手的,也偷也抢。每天清晨起身,深夜回来,所得的东西全要上交。若足数时,便给一碗剩饭;不足数时,只得一顿打骂,什么也吃不到。做头儿的拿了这些钱,再去孝敬师父。以你大师兄的高见,这算是谁养活谁呢?”

令狐冲先是一惊,但他行走江湖多年,见识颇广,跟着略一思忖,便已明白了七八分。

丐帮中习武的弟子,大抵都是四肢健全的青壮男子,若使他们外出乞讨,肯出钱施舍之人极少,但若是孩童,那就大大的不一样。帮派结成以后,内里一级吃一级,敲骨吸髓之事,古已有之。更有甚者,还要“拍花子”、“采生折割”,俱是乞丐伙中,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见不得光的手艺。

施戴子与高根明两人,也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孩儿,于江湖上种种勾当,多少也明白一点儿,听了这话,脸上都有些了然的神色。

高根明道:“想来穆师弟是被拐子坑害了,这分明是捉去做奴隶嘛,还论什么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