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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1)(2 / 2)

任盈盈闻言甚喜,对宁中则连连致谢,宁中则却道:“此事总归怪他师父不好,竟使你母子分离,有什么可谢的。”令狐冲心念一动,忽然道:“师娘,你为什么事跟师父生气,竟将他打成重伤?”任盈盈生怕自己笑出声来,赶忙低头。

宁中则叹道:“谁叫他在我的汤中下药了?我一时生气,便没留手……”令狐冲道:“师父需得好生将养一阵子。”宁中则道:“他对你这般痛下杀手,你竟不怨恨么?”令狐冲心道:“我自然怨恨,却有何用?我一剑砍死他不成?”便没答话,只说了几句闲言。

待来到“有所不为轩”门外,只见乳娘正抱着孩子,在堂前来来来回回的走,口中唱道:“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艾条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

宁中则笑道:“又不是端午,怎么唱起这个歌儿来?”那乳娘笑道:“我只会这么几样,连拜年的都唱完了,她还不依,又能怎么办呢?”

任盈盈过来一把接了孩子,又抱又亲,忍不住落下泪来。宁中则道:“快放平了,这是刚满月的孩子,还没长腰,立不得。”任盈盈赶忙放下,两人在一处说些抚育婴儿的繁琐事宜。令狐冲也凑过来,细细听着,只觉这些家常言语,比之武功秘籍、千秋功业,都更加令人欢喜快活。

两个乳娘乐得出去歇息,留他娘儿们三个在内,一直谈到中午,这才回来将孩子带去喂奶哄睡。跟着有人过来摆饭,三人坐下同吃。

胡贞跑进来,告诉葬礼诸事准备妥当,报了时辰,又说大师兄的朋友都已上山。令狐冲道:“起了什么冲突没有?”胡贞道:“叫骂了一路……好在丁师叔稳妥,两边都安抚住了,不曾动手。”令狐冲点了点头。

宁中则道:“你吃了饭没有?过来一起罢,待会儿咱们同去。”胡贞道:“我不吃了,师父命我去请大夫……说是翠喜昏迷不醒,需得赶紧医治。”宁中则先听说请大夫,还以为是岳不群自己伤重的缘故,待知是给翠喜请的,便哼了一声,道:“知道了,你去罢。”

任盈盈道:“别去,只管过来坐着。我来找人给她治病。”转头又对宁中则道:“这人是我教中叛徒,来此做奸细的,须留她不得。等我走时,要一并带回去审问,岳夫人见谅。”宁中则不知其中缘故,闻言一愣,令狐冲接口道:“对,留着奸细在家,早晚要生祸患。师娘别管这事儿。”

胡贞正不想去,赶忙盛了一碗饭,坐下自顾自吃。宁中则也不追问翠喜之事,转口道:“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啊,风师叔武功盖世,究竟怎么给封不平和丛不弃这种奸贼害死的?”

任盈盈道:“岳夫人这可少见多怪了。大凡奸贼,一则不要面皮,二则擅使诡计,比如什么暗器啦、毒药啦……要害死武功盖世之人,却也不难。”令狐冲叹息不语,少时饭毕,一齐去办正事。

葬礼说是从简,其实诸项齐备,只将三日的功夫都在半日内做完而已。令狐冲披麻戴孝,捧了骨灰安葬,又将风清扬的牌位请到祠堂中,跟华山派历代祖师在一处。他礼毕之后跪在一旁,等着山上众弟子和群豪过来敬香致哀。

岳不群身为师侄,又是掌门人,除却令狐冲是传人以外,该他第一个上前。此时他也穿了重孝,上来先献祭礼,再读祭文,跟着跪下痛哭了一阵,正哭到伤心处,忽然间“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众弟子赶忙过来搀扶师父,乱作一团,只听王豹道:“师父悲伤过度,竟昏厥了,快擡回房里去。”几个大弟子七手八脚的忙了一阵,簇拥出门,连宁中则也跟着去了。

这一阵混乱,将令狐冲气得怒火填胸,心道:“你装得这样,给谁看了?干什么了?你脑子有病?”他本则悲痛,想到风太师叔昔日恩重之处,难以自拔。再想到自己将封不平与丛不弃杀死,当作给风太师叔报仇,更是愧疚自责,这等自欺欺人之举,他内心深处,又岂能不明白?伤心恼怒之下,伏地痛哭起来。

众人都不认得风清扬,哪怕是任盈盈,也无真正悲伤之情,华山众弟子拜的是本门前辈,群豪拜的是令狐冲的尊长,武林名宿,都是尽其礼节而已。今见令狐冲如此,只当他这是“哭丧”常礼,并未发觉异常,都赶忙过来上香磕头,还有几个跟令狐冲素来交好之人,也跟着干嚎了几嗓子。

直到入夜,才真正是一切完备,丁勉使人远远腾出了两排房屋,安置群豪。任盈盈接回女儿,跟丈夫一起住了其中一间,外面计无施安排了值夜守卫之人,以防暗算。嘈杂已止,万籁俱寂,连婴儿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