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响声大作,有人喊道:“什么人!”又有人喊道:“有敌人!有埋伏!”跟着是脚步声、喊杀声、撞击声、羽箭破空声、惨叫声乱作一团。
令狐冲忙往门口冲去,只见外面群豪混乱不堪,已给毒水枪和弓箭击毙了十几人,余人正向后避退。又听身后老头子喊道:“炸药,这地底下全是炸药!快出去!”屋中众人俱是大惊,跳起身来,便往外走。
屋外众人却喊:“快往庙里去!”乌压压挤进来,直将庙中塞得满满的,却怎么还出得去?令狐冲心道:“外面往里挤,里面往外挤,蒸豆包儿么?我手都抽不出来,如何是好?”扯直脖子寻找任盈盈,见她给人挤在中间,也是动弹不得。
桃谷六仙等人乱骂起来,计无施喊道:“庙中是炸药,你们进来找死么?”靠外数人喊道:“外头是毒水枪,你来顶住啊!怎地叫老子去送死?”一阵推搡,拥挤踩踏,又送了几条性命。
令狐冲烦躁不已,运功向外倾听,却听见王虎道:“点火把,放火箭,这就送他们上天。”心中一片绝望,只想:“做什么来埋伏别人?原来是被人埋伏。好一个反关扣儿!”
但这火箭却迟迟未发,一阵兵刃相交,仿佛有人在动手打斗,片刻即止。外头七嘴八舌的喊道:“别放箭,别动手!”又听王虎道:“师娘,您老人家怎地来了?”
这句话并不如何响亮,但听在令狐冲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他又惊又喜,发力往外挤去,想出门察看,然则百十来人层层叠叠,却哪里挤得动?
宁中则道:“你们在这干嘛?王虎,你越发出息啦,对着师娘,非但不行礼,还亮兵刃。”令狐冲心中只道:“是师娘,真是我师娘!我好歹得出去,临死之前也要见她一面,说上几句话。”突发奇想,发力抓住身边几人胳膊,将自己当作萝卜一般向上拔去,双脚离地,抽出半个身子来,再弯腰向外张望。
只见王虎手执铁棍,率领了数十个五岳剑派的弟子,张弓搭箭,杀气腾腾。两侧又有十数只火把,七八支毒水枪,已将山谷来路全然挡住。庙后面的情形虽看不到,想来也差不多。宁中则独自站在这一群弟子身前,举剑护身,缓缓退将过来。
令狐冲大急,运气喊道:“师娘站着别动!小心给人从背后抓住!”他声音一起,将种种杂音都盖住了。宁中则闻言,登时停步。
王虎喊道:“都把招子放亮点儿,群贼有敢出来一步的,立即放箭!”他身后众人齐声答应,全神戒备。又有四五个人,将箭头就火引燃了,再重新搭好。当真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黄伯流在外层,正想着等宁中则退到近前,好将她一把擒住,挟为人质。他年纪已老,并不如何爱惜自己性命,拼着中箭或者毒水,只要拿住岳不群的老婆,他的弟子怎敢妄动?如此便可保全女儿和自家帮众性命。
可惜此计给令狐冲一语叫破,成为泡影。黄伯流心头大怒:“我拼着一家性命,连儿子也葬送了,只为效忠圣姑。你却婆婆妈妈,反助外人!我还不如在家颐养天年,反正三尸脑神丹的解药方子我也弄到啦,怕得什么?当初五霸岗上数千人,躲将起来的十有七八,圣姑还能来我家问罪不成?我何苦强出头?”
群豪中亦有多人存了此心,恚怒不已,可大敌当前,不好内乱。又有任盈盈积威,谁敢多说一句话?只得心中默默问候令狐家的十八代祖宗。
王虎将铁棍交给身侧一人,又附耳说了两句话,这才高声道:“师娘勿怪,弟子参见!”跪下磕了个头,随即起身,拿回铁棍,又道:“李师兄,轮到你啦,过来给师娘行礼罢!”
群弟子鱼贯而出,便如接力一般。每次只一人放下兵器,给宁中则磕头,余人仍是利刃在手,全然无隙可乘。偏偏五岳剑派人手甚众,交接时又都磨磨蹭蹭,这礼始终行不完,局面十分诡异。
令狐冲心道:“王虎这是干嘛,故意延挨时光么?”过得一阵,王虎又喊道:“你们去换对侧的师弟,一个个过来,参见师娘。谁也不许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