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灵珊仍不说话,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只觉片刻温存,已是十分难得,唯恐丧失。
令狐冲跟任盈盈对望了一眼,缓缓离开,又回到骡车旁。任盈盈道:“岳姑娘跟那姓林的已然和好,倒是不必担心。不如就在车上歇息,青城派的人若是追来,咱们在这里也听得见。”令狐冲嗯了一声,并不答话,上车躺下,显得心事重重。
任盈盈自然明白他是为方才所听的言语伤心,一时也不知如何解劝,只好引逗他说些闲话,道:“我来嵩山找你,一路乔装改扮,好玩得紧。你猜我扮作什么人?”令狐冲道:“再扮作一个婆婆?”
任盈盈道:“我找到一户农家,跳进墙去,一只狗叫了起来,我便将狗子拍晕了。哪知这么一叫,将屋中的老公公和老婆婆吵醒了。老婆婆说:‘阿毛爹,别是黄鼠狼来偷鸡。’老公公说:‘老黑又不叫了,不会有黄鼠狼的。’老婆婆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只怕那黄鼠狼学你从前的死样,半夜三更摸到我家里来时,总带一块牛肉、骡肉来喂狗。’”
令狐冲微笑道:“这老婆婆真坏,她绕着弯儿骂你是黄鼠狼。”他知任盈盈是最腼腆,她说到那老农夫妇当年的私情,自己只有假装不懂,她或许还会说下去,否则自己言语中只须带上一点儿情意,她立时便住口了。
任盈盈道:“我后来在桌上放了一块银子,又拿了老婆婆的衣裳。其他的事情,却不能跟你说。”她本拟引逗令狐冲的好奇之心,然则令狐冲安安静静的躺着,并不接口。任盈盈轻声问道:“冲哥,你睡着了吗?”
令狐冲道:“我睡着了,我正在做梦。”任盈盈道:“你在做什么梦?”令狐冲道:“我梦见带了一大块牛肉,摸到黑木崖上,去喂你家的狗。”任盈盈笑道:“你人不正经,做的梦也不正经。”
正自谈笑,忽听得远处马蹄声响,二十余骑在官道上急驰而来。二人惊觉之下,下车往祠堂走去,以便保护林、岳夫妇。只见黑暗中一列火把高举,沿着大道驰来,任盈盈道:“果然是青城派没死绝的弟子。”令狐冲道:“咱们快去。”
蹄声震耳,青城派众人驰近那祠堂,在门口叫道:“林平之,你这狗贼,做乌龟么?怎地不伸出头来?”说话间纷纷下马,便要去踹门。
岳灵珊拴在门口的大车之中,忽然钻出一个人来。这人身披黄衫,似是嵩山派打扮,脸上蒙了青布,只露出精光闪闪的一双眼珠,手中长剑闪烁,窜到青城派群弟子之后,长剑挥动,两名青城弟子登时倒地。
令狐冲和任盈盈此时也已赶到近前,心中均想:“这人使的又是辟邪剑法。”双手一握,轻轻躲在墙边。
片刻之间,青城派又有三人中剑。令狐冲和任盈盈都已瞧了出来,这人所使剑招虽是辟邪剑法,但闪跃进退固与东方不败相去甚远,亦不及岳不群和林平之的神出鬼没,只是他本身武功甚高,远胜青城诸弟子,加上辟邪剑法的奇妙,以一敌众,仍大占上风。
祠堂大门轻轻打开一条缝隙,只听岳灵珊在内说道:“这人剑法好像和你相同,但出手没你快。”林平之道:“出手不快,便不合我家剑法的精义。可是……他是谁?为什么会使这剑法?”
酣斗声中,青城弟子中又有一人被他长剑贯胸,那人大喝一声,抽剑出来,将另一人拦腰斩为两截。余人心胆俱寒,四下散开。那人一声呼喝,冲出两步。
青城弟子中有人“啊”的一声叫,转头便奔,余人泄了气,一窝蜂的都走了。有的两人一骑,有的不及乘马,步行飞奔,刹那间走得不知去向。
那人显然也颇为疲累,长剑拄地,喘息了一阵,随即伸手推门,走进屋中,说道:“林少侠、林夫人,在下奉嵩山左掌门之命,前来援手。”他语音极低,嗓音嘶哑,每一个字都说得含糊不清。
林平之道:“多谢阁下相助,请教高姓大名。”那人道:“左掌门得悉少侠为奸人暗算,受了重伤,命在下护送两位前往稳妥之地,治伤疗养,担保令岳无法找到。”
林平之道:“左掌门和阁下美意,在下甚是感激。养伤一节,在下自能料理,却不敢烦劳尊驾了。”那人道:“少侠双目为塞北明驼毒液所伤,不但复明甚难,而且此人所使毒药极为阴狠厉害,若不由左掌门亲施刀圭药石,只怕少侠性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