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砖吧
公交车把陈白昼带离地瓜花,他的视线慢慢从车窗外收回,一阵难以言喻的荒凉在他心底铺展。
他不记得来了多少次。
但他知道来了很多次。
为什么要来?
这是大脑的呼声,它时刻都在呼唤,如果不加理睬,它就会撩拨起心脏的乱动,也会让他的情绪一整天在高空与低谷起伏。
倘若想要平静,他得乖乖听从。
身体与心理都乐于这种配合,当然,它们即是他。
找了那么多借口,其实可以简单地总结为一句话:是他想来,而不是受到任何挑拨。
是他想来。
对。
想来做什么呢?
他重新把眸光凝聚在窗外,已经远离地瓜花的范围,胸口好像被一张从中间点燃的纸片。
心脏开始没入冷寂的真空,他今后将会很难听见它激烈的响动。
他是来看夏佩佩的。
成倍的羞耻把他包住,他似乎变成一只茧,怎么也动弹不得。
但车上没什么人。
就算他有什么异态也不会被察觉,除了他自己。
思绪很慢,但汽车很快。
陈白昼的终点站到了,他被熙熙攘攘的人声拉回世界,然后重新进入凡尘。
文明茂密树林是极好的遮掩物,它可以不动声色让陈白昼穿梭自如。
就像现在。
他是班里存在感最弱的人,所以哪怕一个下午不在也不会有人发觉。
刚落座不久,晚自习的铃声敲响,进门来的是大刘。
陈白昼照旧趴在桌上,闭上眼睛,用耳朵感知世界。
大刘简单讲了几句班级的事情,然后敲着桌面,十分严肃地通知他们在过完冬至后就要进行分科志愿的填报。
冬至算是文明一个盛大的节日,对它的重视或许仅仅次于春节,按惯例,他们会放两天假,好让平时难聚的一家人有足够的时间去享受与家人呆在一起的温馨。
校长虽然是外省的,也入乡随俗,把这两天假完完整整交给学生。
“过冬至的时候,好好跟你们爹妈商量商量,是文科还是理科,放假前我会把填报的志愿单给你们,回来就要交给我。”
“记住了,填完后还得让家长签字,明白没?”
大刘说得很详细,并且还反复强调了好几遍。
“知道了……老师,什么时候放假?”
底下的学生开始躁动。
“放假放假,你们的脑子里除了放假能不能有点别的?”大刘翻了个白眼说道。
“那什么时候回家?”
“闭嘴,自习!”大刘怒拍一掌,毫不费力就把这股歪风邪气给镇压下去。
这些都跟陈白昼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安静地蜷缩在桌面,独自静享属于他的……
等等……
陈白昼眨眨眼睛,他有些茫然地擡起头,然后看向站在讲台上的大刘。
大刘正好也瞧见他,两人目光交锋几秒,陈白昼就服帖地从座位站起来走了出去。
他知道,铁定是要被讲一顿的。
大刘格外地执拗,好像不知疲倦,不管他出去多少次,每一次回来总会被拎出去单独谈话。
有时候他也觉得烦,甚至期盼大刘直接忽略他,但是今天,他忽然对他有种感同身受的同情。
才刚出教室,大刘就迫不及待地阴阳怪气:“呦,大忙人回来了?”
“嗯。”陈白昼回答他。
他们都在执着。
“算我拜托你,”大刘双手紧握着,“这几天学校在严查,你能不能消停点?”
“我知道了。”陈白昼淡淡地点头。
“那我就信你一回,行了,回去吧。”大刘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班。
什么话他没讲过?可他陈白昼听得进去吗?
大刘摸出烟盒,打算就地在走廊来一根,不过得等陈白昼先走。
左等右等,大刘不禁疑惑发问:“怎么滴?你也要来一根儿?”
他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把烟递到陈白昼面前。
陈白昼客气地摆摆手:“你这个我抽不来。”
太便宜了。
但他没敢说。
“嘶——”大刘脸色难看地把烟揣回兜里,“你还真以为我要给你?”
“一点儿也不客气,真是的……”
“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啊?啊,你真要来是不是?”
“影响不太好,算了吧。”陈白昼说。
大刘咬咬牙,擡起手恶狠狠说:“我就是心软,不然早抽你了!”
“你还有事?没事就回去,别打扰我!”
陈白昼的脚跟在摩挲,他想还是转身的好。
“我有问题。”嘴巴让一切尘埃落地,的的脚只能选择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