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血绘的音轨中央,每一滴自七窍渗出的血,都凝成了一个个短暂的音符,随即又无力地碎裂。
意识像是被锋利的刀刃,一下下凌迟,断续而痛苦。
我死死地盯着沈砚的虚影。
他那双曾经空洞的眼眸里,现在正燃烧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他能发出一些零星的短音了,破碎的,不成调的,像是灵魂被撕成了无数碎片,散落在风里。
“啊……”“呜……”“呃……”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他干涸的喉咙深处,用尽全力挤出来的。
心狱执事跪坐在我身旁,他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霾。
他修长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动,一道道古老而晦涩的禁术纹路,缓缓浮现,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唯有以‘至亲之血’为引,方可完成魂契归位。”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若不愿伤人,便只剩一法——以己为祭。”
他的意思是,要用我的血,来成就沈砚的完整。
我艰难地摇了摇头,一丝苦涩的笑意,在我嘴角蔓延开来。
“新律……不该再有祭。”我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我抬起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心口那截罪恶的逆鳞锁残片缓缓拔出。
黑色的血,像是决堤的洪水般涌出,腥臭的味道让我几欲作呕。
我用颤抖的残指,在浮岛坚硬的石面上,刻下七道扭曲的音柱虚影——正是当年囚禁我的,那座天籁鼎的基座。
“我不做鼎,也不做祭。”我喘息着,胸口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做桥。”
我要以我这残破的身躯为基,将沈砚那破碎的声骸,与新律的心音连接起来,让那些被遗忘的亡音,不必以重生的方式存在,只需……“被听见”。
心狱执事像是突然明白了我的意图,他猛然醒悟,脸色大变:“你是要将自己……炼成‘活音柱’?!”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一旦启动,你将永困于半醒半灭之间,意识游离于生死之外!你将永远迷失在无尽的声音之中,找不到归宿!”
我却笑了,笑容虚弱而苍白,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释然。
“我本就活在歌声里啊……”我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风中飘絮,“若我的存在,能让所有被遗忘的声音,都有一个可以安放的归宿……那我,甘愿成柱。”
我将那截逆鳞锁的残片,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噗——”
鲜血飞溅,染红了我的衣襟,也染红了地面上那些扭曲的音轨。
我引动体内残存的,那微弱的七窍玲珑音,将它们化作七道血色的光芒,冲天而起,与那虚影的音柱相连。
“嗡——”
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沈砚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猛然向我扑来,虚影几乎溃散,变得更加透明。
“不要!不要!不要……”
他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嘶吼,终于艰难地挤出一个沙哑的字:“不——”
这个字,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像是包含了所有的绝望和痛苦。
音波震荡,整个浮岛都开始龟裂,一道道狰狞的裂缝,像是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我抬起手,用颤抖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唇上,阻止他继续发声。
“这一次……换我来成全你。”我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启动了音柱阵。
更加剧烈的震动,席卷了整个空间。
我的心脉,骤然停跳了三息。
死亡的气息,瞬间将我笼罩。
但紧接着,那七道血色的光芒,却又强行将我的心脉拉回。
又是一口黑血,喷涌而出。
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化,像是用无数音丝织就的幻影,随时都会消散在风中。
我的意识,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飘忽,仿佛要羽化飞升一般。
“苏玳……”
他还在叫我。
那个带着无尽温柔与怜惜的声音,是幻觉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世界,正在崩塌。
“沈砚……”我嘶哑地回应,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抓住他。
“不要怕,我在这里。”
他……在那里?
他会在那里?
我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但又好像什么都记不得了……
可我听不清了。
我蜷缩在血绘的音轨中央,七窍再度渗出鲜血……
心狱执事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看穿我的灵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值得吗?”
值得吗?
我只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将我吞噬……
突然,我感觉到有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