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畜生。”张聆台面无表情。
“你是个贱人，你妈也是个贱人，你们全家都是贱人。”
“我要杀了你妈。”他笃定地揪住弟弟的衣领，“我要杀了你妈、你爸、还有你，我会杀了你们一家人。你这个贱人、畜生、野种！”
两人之间的战火终于开始燃烧。伴随着冰封般的沉默，流动的河水重新降下零度。
张闻亭只是轻轻地握住他冰冷又颤抖的手，还露出那样恬淡的笑容。
他用很小的声音说。
“我知道啦，哥哥。”
清浅的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潭水，水面上映出张聆台俊秀而狰狞的面容，也映出自己那张无奈的脸蛋。两个小家伙有长得很像的地方，所以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他又很乖地重复一句，“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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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得知陶迎的死讯时，张闻亭虽然感到惊讶，但是也觉得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因为那次的事故，张席合被张遗风重新安排妥当，开始负责中国区域的主要业务，
他们一家回国。
张闻亭得以暂时远离那么地狱一样的地方。他只花了半年的时间备考，就取得顶尖的中考成绩，并且成功获得青树高中的入学资格，这得益于他十几年不曾懈怠一日的学习态度。而他知道远在大洋彼岸，还有一个正身处地狱的人正比他还要刻苦。
那是他的哥哥，他的对手，他的仇人。
张闻亭在另一个环境，并不保持那样面具一样的笑容，更多的时候是面无表情。其实他和张聆台都不是爱笑的人，只是老爷子喜欢看他们笑，他爱孩子生机盎然的笑容，所以不管内里如何枯萎腐败甚至流出黑色的浓稠汁液，也都要笑给他看。
张闻亭不是一直腐败的。那个溪水流动的夏夜，有一个人短暂触碰他，不是很久，那是一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人。
他当然知道她，只是路过的关系，对方是太阳那样的存在，如果太靠近的话会被光和热点燃。太怕被那样的人触碰，虽然忍不住但也要忍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诗筝活得很幸福，是一辈子都绝无可能经历那些事情的人，这个人又真的很好，带他同走了一段路，不长不短。
不是不长，是太短。
张闻亭在那一通电话之后，再次踏上了前往大洋彼岸的飞机。终于和这三年告别，看着机舱外的景色，他感觉太不真实了。
青树的时光与他而言不是浩劫，而是可以用来放松身心的美妙的东西。也许有无端揣测的人可怜他，觉得他活在地狱，不，不是那样。
真正的地狱，在他再一次走进那个宅邸才算。他拖着行李箱跟着父亲往大门处走。张聆台站在二楼俯视着他，哥哥已经完全是大人的模样了，眉宇间青涩褪去，只留下那溪水冲刷留下的细砂的质感，温柔也残忍。
他阴沉地看向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张闻亭觉得简直是在看另一个自己，不知道张聆台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他也在笑呢。
两对兄弟们相见。
张席合抱着张君合的肩膀，张聆台搭着张闻亭的手臂，其乐融融的氛围下往屋子里走去。这宅邸里有每个人的炼狱，每个人都没法幸免，每个人都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每个人都要相互纠缠。
因为别人死或者因为别人活下去。
这就是他们的家园。丧失了妻子的男人们微笑，丧失了母亲的孩子们叙旧。恶魔在书房阅览一份文件，动动指尖就制造炼狱。
他们往他们的家园走去，并驾齐驱。
时间来到两年后，今天是平凡的一天。张闻亭在为大三的实习做准备，马上就要进入公司上班了，而张聆台除了晋升部门经理还参加了国家型商赛。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份上太了不起，都太了不起。年长的父亲们在生意场上厮杀，楼上有举棋不定的大人物，佣人们忙碌着准备一家七口的家庭晚饭。
就是炼狱里最平常的一天。
突然张聆台感觉到不舒服了，这样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他重回了那个清晨胃部痉挛的感觉。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他，都说了这是很平凡的一天，所有人都在往自己认定的道路上前行。可是他突然觉得不舒服，不知为何突然微笑，突然拉住正停好车往外面走的张闻亭，又突然和兄弟对视上了。
张闻亭也在拉住他，他也在微笑。
兄弟俩都在笑，从对方的笑容了看到一些如出一辙的东西，像是在照镜子一样。他们都太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了。他往张闻亭所在的大学论坛投放那样的丑闻，转眼间自己公司同事邮箱里就会出现更为炸裂的内容。他们心里灵犀，一周后就是感恩节。
是的，那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再见了，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