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地说。
“实在不行,弄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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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这样说,没那么容易的。
至少对于现在的张君合一家来说,对在眼皮子底下的人动手是没那么容易的。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没必要在人刚回来的时候兴风作浪。
张聆台一边翻看阿加莎的悬疑作品,一边这么想着,做掉人很简单,要全身而退却很难。倘若现在动手,虽然张席合以后膝下必然无子了,但是这样也就暴露张君合一贯以来的野心。可是不做掉以后也是个后患,能让他叔叔不动声色地伏枥十年之久,证明这个孩子也绝对不愚蠢。
也许是很有力的竞争对手。
这个想法在他看到对方的时候得到了证实。比他还要更稚嫩可爱的孩子,才到他的肩膀,被张席合牵在手里,旁边站着那个和老爷子旧情人只有五分相似的三线少数民族女星。但那孩子却像了七八成。
这真是得益于神奇的基因彩票。
看得出张遗风很满意这个孩子,从来不茍言笑的他也露出浅淡至极的笑。
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
那是得知消息的一周之后了,张聆台有时间做准备,并且他也做的很充分。
他上前去拥抱九岁的张闻亭。
“弟弟!”
张聆台叫的很亲热,但张闻亭的表情却很漠然,他只是点了点头,又回望着在身后正在问候众人的陶迎,打了个哈欠。
方璇丽(也就是他的笨蛋美人妈妈)看到,连忙吩咐管家把早已准备好的二楼房间再铺上床背,她笑着说“因着不知道闻亭什么时候会才被接到主宅来,所以只是简单准备了一点”,其实不是的,给张闻亭和陶迎的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作为这里唯一的女主人。她礼数做得越全,张遗风他老人家才会越高兴。
张闻亭要睡觉,张聆台自告奋勇:“我带弟弟去房间吧,我想和弟弟玩一会儿。”
“去吧,去吧。”陶迎捂着嘴笑,“这两个可爱的孩子。我一开始还担心闻亭会和他玩不到一块儿去呢,结果哥哥和弟弟年龄这么近,这下好啦,闻亭也是有伴儿啦。”
多体面的话,大家都在微笑。
张聆台把张闻亭带上楼去。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对楼道的装饰品和墙壁的真迹都很惊讶,嘴巴长的老大。看他那样天真的神情,张聆台有伸手把他推下去的想法,很快的,只是冷星一闪而过,紧接着被压抑在沉寂夜色里。不,还需要等待,还需要时间。
不过他可真讨厌这样天真无邪的神情。在这种地方太蠢的人会活得很累的,他妈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并不是说有那么蠢,只是不高瞻远瞩就很容易被别人反将一军,就像张席合只是稍微不留心,就被兄长从东南亚买来的药给弄废身子,才二十二就无法生育了;就像张君合千算万算没算到,兄弟早在下药的前一年就高瞻远瞩,留下了自己的精子库,让那个陶迎成功怀孕生下孩子,并且这么多年来藏得那么好。
后来父亲说张席合当然不止一个孩子,但是这是他膝下最像张遗风旧情人的那个,说是血腥一点儿——最成功的试验品也不为过。他如此有先见,在十年之后反将了他的哥哥一军,又是在这种关键性的时候。
张君合即将接手最为根基的家族产业,他而带着他藏了十年的老婆孩子杀回来了。
现在,看着站在房门前矮了自己一头的弟弟,张聆台温和的表情开始碎裂,他说:
“进去吧,弟弟,这是你的房间。”
张闻亭点头,打开房门。完全是一副被震撼到的表情。房间里是深蓝色的灯光,数字化星空壁纸是NASA和家具公司的联名款式。靛青迷幻的光芒打在孩子们的脸上。
张聆台陪着他在房间里逛了一圈,弟弟喜欢宇宙地理和数学科目,在国内学习成绩也很优异,拿过市竞赛的特等奖。张闻亭在看到房间角落巨大的地球仪和望远镜时,居然压抑不住轻轻惊叹一声。没见识的东西。
没见识的野种、试验品、私生子。
他这么想着,在走出房间的时候顺其自然地说了出来:“你这个野种,居然就这么住进我家了,不心虚吗?真是好笑。”他面无表情说完,又完美地补刀了一句。
“希望你会心虚到做噩梦,晚安。”
说完,他要大力关上房门。
张闻亭的脸在门后面,不是什么很坏的表情,而是缓缓展现一个恬淡的笑容,擡起头对他说:“谢谢你带我看房间,哥哥。”
他顿了顿,“晚安。”
晚安?
张聆台目瞪口呆,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一整晚都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