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是我这种包容性很强的人。”李诗筝说,“你这话要是拿到基督徒们面前说,指不定就要有‘揍神行动’了。”
“好怕好怕哟。”汤匀缩了缩脖子,“那我得尝试着讨厌基督徒了,噢,但是不包括挪亚。”
“挪亚!”李诗筝才想起来,“对呀,挪亚肯定也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见见他?他还说要约我一起在大不列颠……”
李诗筝顿了顿,“我都忘记了,灵魂是不会记得蓝河的。”
她不由自主去观察汤匀的反应。
汤匀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吃了一口金枪鱼和玉米,漂亮的黑色玻璃眼珠映出来来往往的行人,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李诗筝的话。当然对于她的性格来说,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你想见到挪亚吗?”李诗筝又问。
“想啊。”汤匀一边晃着腿,一边说。
“那我们可以去找他。”李诗筝说着,低头翻看世界随笔的账号。
“他现在在挪威取景呢。”
汤匀又笑嘻嘻的,“见了面之后说什么呢?难道说,亲爱的,我是你的返生官?”
李诗筝突然就被堵住了话头。
对啊,灵魂不会记得蓝河里的一切,这才是常态......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因为她自己记得,所以想当然地把一切简单化了,重逢后该怎么面对挪亚,该如何解释?他会不会信还是一回事儿呢。
“所以我喜欢你。”汤匀将吃完的纸袋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这么说,“不仅因为你很有趣哦,还因为你是可以记住我的人,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记住我的人。”
“这个世界是很有趣,有很好吃的三明治,也有很可爱的人。”汤匀说,“但是这个世界里没有人记得我呀,我不爱来这里,因为没人欢迎我。我的蓝河就欢迎所有人,也记住所有人。”
李诗筝想了想,握住了她冰冷的手腕。
“我记得你。”她说。
“我知道你们神明寿命很长,也许永远都不会死去,相比之下人类的寿命却很短。不会有人记得你,但是也不是没有例外。”
“汤匀。”她一点一点地掰开这位神灵的手,紧紧地,和对方的手相扣。
交叠在一起。
“在我有限的时间里,我会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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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首都主城区,某写字楼。
“原来咱们世界的神还是个996啊。”
李诗筝感受到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神还有上司吗?神会不会也要加班啊?”
“这得你自己问他了。”汤匀道。
礼仪小姐在汤匀的吩咐下摁了第四十六层的,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很奇怪,她们居然有慎董事长的预约。
这看着也不像是谈生意的呀。她不禁又多看了汤匀一眼,这么优越的外貌条件,是娱乐公司的?是模特还是演员?
该不会是慎董事长的情……
领导的事情不该问的别问,礼仪小姐止住了好奇的眼神,自顾自低下了头。
电梯门打开,两人在秘书的引荐下走到私人办公室,女人在门口轻敲了两声。
里面传来一声“进”。
李诗筝好奇地跟着汤匀走了进去。
年轻男人坐在办公桌前,眉宇清冽冷峻。沉闷的高级西装在他身上不显老气,反而把他气质衬托得沉稳温和,将他本身散发的锋芒中和了。五官无可挑剔,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扶着额头,说是犯难的样子,倒也像是有点漫不经心了。
“嘿,好久不见,”汤匀很大方地坐在他对面,李诗筝发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是两张,这个人也许知道她们要来。很贴心的,由秘书端上来的茶点也是两份。
李诗筝看到餐碟的时候还微微讶异:“青团?还有枣糕?好久没有吃过了。”
“小汤喜欢吃这种中式糕点。”
男人客气地给他们斟茶。
“李小姐,你很喜欢吃桃酥,我也就准备了府河塘的,咸口和甜口的各一半。”
说完,他又很抱歉地笑了笑,“不用太见外,因为我是神明,在这里我全知全能,对你很了解也正常。小汤她在蓝河是怎样的存在,我在现实世界里就是怎样的存在。”
李诗筝:“您比她看起来像神多了。”
汤匀说:“我不像神吗?”又说,“你别被这家伙给蒙蔽了,他看着客气而已,就是只笑面虎!他坑你的时候就偷着哭吧!”
“李小姐,我们以‘你’称呼就好。”男人说着打开茶罐,慢条斯理地泡茶,这位神看起来很养生。“我姓慎,名恩。”
慎恩面对妹妹的当面诋毁,却表现得非常云淡风轻。他喊汤匀“小汤”,但是对方只是喊他“那家伙”,李诗筝感觉很有趣。
她是那种虽然和哥哥年纪差不多,但是没有闹过矛盾的兄妹,其实她也挺想要兄妹之间拌拌嘴,但是和李诗风总吵不起来。
反而这一对看起来有年龄差的兄妹,倒是剑拔弩张,虽然是汤匀单方面的。
“李小姐此番前来,我也知道是为了什么。”慎恩说着手轻轻一擡,她脖颈上的蓝宝石就挣脱琥珀的束缚,向着他掌心飞去。
他垂眸凝视着湛蓝的晶体,在他手掌上漂浮的蓝河之泪仿佛一团燃烧的冷火,火光摇曳的方向是稳定的,似乎有定向风吹拂。
慎恩闭了闭眼睛,然而却准确无误地顺着那“风”吹过来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然后睁开眼。
“可以了。”他说,“我解开了蓝河之泪在现实世界的禁锢,你们可以带着这把蓝河的钥匙,去找真正的钥匙孔了。”
“那是在世界的极北。”
汤匀将蓝河之泪贴近额头,蓝色光芒涌现出来,她睁开冰蓝色的双眼,目不斜视。
她说,“我能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