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指着自己那张笑容完美的脸。
“光是这表情，我对镜子练了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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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某天。韩国首尔，江北区。
也是本市最臭名昭著的穷人区。
“在宪啊，在宪啊。”
车在宪缓缓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起床去开门。门外的中年女人穿着简单汗衫和围兜，笑容满面的脸上有汗液顺着眼角滴落。
“妈，出摊回来了？”车在宪打了个哈欠，从玄关走回八平米的卧室里，倒在凉席上继续睡觉。
“嗯，妈妈要去餐馆工作了。早饭已经给你放在桌子上罩起来，要快点吃，天气热的话会坏掉的，还有，待会儿衣服记得晒一下……”
“知道了妈，啰里八嗦的。”
车在宪背过身去。
“这小崽子。”女人叹气，在客厅里一边哼歌一边吹了会儿风扇，然后就出门上班去了。
车在宪躺在凉席上，背后是黏腻的汗，他闭着眼眯了一会儿，太热就没能再睡着。又把眼睛睁开，呆呆地望着遮住眼睫的汗湿额发，半晌后把这烦人的刘海给撩了上去。
他骂了一句脏话，转身进了卫生间。
早上是半热不热的时候，当然还没有到一个夏日之中最热的时间，但车在宪还是用冷水洗了个澡，就算待会儿回来的时候还是会被汗湿也没关系，他只是不喜欢身上黏糊糊的感觉。
车在宪盯镜子里的人，突然咧嘴一笑。
他有一副很穷但很帅的皮囊，不算坏。
车在宪洗完澡，换上纯灰色的短袖短裤。吃完早饭的时候头发还没干。随便了。扣上那顶黑色的鸭舌帽，他在大太阳底下出门了。
车在宪喜欢在街上乱逛，但是夏天却例外。因为太热了，但是家里没钱装空调，只有一扇很老旧的会呜呜叫的风扇，妈妈却会把风扇的外壳拆下来，每一片扇叶都擦得干干净净，在夏天最热的那个月份来临之前。
蝉声叫的人无端生烦，车在宪钻进商场里吹冷气，看到墙上一张硕大的海报，海报上是一个面容帅气的男生，妆容精致，穿时下很流行的一个潮牌，车在宪只在学校里最有钱的同学们口中听过这个牌子——他们甚至也买不起。
车在宪盯着那完美无瑕的商业笑容，欣赏几秒钟，突然别过头去冷笑，嘟囔道：“跟橱柜里明码标价的货色一样，狗崽子们。”
他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的海报看去。
清潭洞今日活动，爱豆招募，商场打折，网吧免费……
网吧免费？！！
车在宪将帽檐往下一压，确定了能够同时蹭空调冷气和消磨白日时间的目的地。
来到网吧，因为是白天又是工作日，所以人不多，全都是暑假期间闲出屎的首尔高中学生。
这不是车在宪经常去的那一家网吧，那一家就在家门口对面，老板也很熟，不会管未成年人上网。但是这一家不知道管不管，车在宪插着兜进去问网管，没带身份证能不能上网，对方一开始说不行，又说算了反正今天搞活动，随便了。
车在宪在开的机子前坐下，打游戏。
从早九点打到晚九点，输多赢少，在连跪了三把之后车在宪崩溃了。
“西八不会玩打野还抢位置干嘛啊！”他一把推开键盘，起身走了出去。
夜景繁华，街上人比往常要多。车在宪望向隔壁的娱乐公司，今天好像有蛮多年轻人往这里来，都是一些俊男美女，想必是来参与那什么鬼爱豆选拔的。
他中午出来吃饭的时候，正好撞见几个整的很吓人的年轻选手，他们对车在宪可以说是特别热情，先是说他长得好帅鼻子在哪里整的，又问他是第几批进去的手里号码牌多少。车在宪看神经病似的看他们，说了一句“不知道，滚”。
结果还是被其中一个金发妹拉着自拍。
车在宪想起这件事，郁闷地去小超市买了一瓶罐装可乐。冰镇的，打开“刺啦”一声，喝进肚子里爽死了，这么热的天喝这个比吃饭好。
他懒散地蹲在街边，喝冰镇汽水。
隔壁娱乐公司的选拔好像结束了，不时有失落的年轻人从公司里走出来，站在街角等车，他们看起来情绪很烂，估计是因为没被选上。
爱豆啊。他一边喝一边想，能赚很多钱吧，毕竟是公众视线包裹的垃圾。他很快喝完，把瓶子扔进垃圾桶，转身往网吧走去。
手机连上网吧里的局域网，然后突然发了疯一样“叮叮咚咚”的响，车在宪骂了一句，打开屏幕，莹白色的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深褐色的眼珠上下跳动，在看贴。
社交软件里有上百条消息，那个中午和他一起合拍的女生居然把几人的合照上传到网上，还圈出了他的联系方式。那条动态的点赞很多，底下全部都是说他长得帅，要他联系方式的。
神经。
这群突然来对他评头论足的神经病。
车在宪把手机反扣在桌面，眼里阴云密布，他双手支着自己的鼻梁，眉宇间全部是戾气，睫毛垂落到眼睑，又被细碎的额发给遮挡住。
很冷的笑容，就像要打碎一片玻璃一样。
刘石焕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说实话他今天已经审美疲劳了，他这双可怜的眼睛啊，从早九点到晚九点看了不下一千张脸孔，按理说应该是对漂亮孩子免疫了。
但面前这个独特的年轻人还是一瞬间就吸引住了他。
和那些小心翼翼的漂亮孩子都不一样。
车在宪身上有一种没有来的怒火，想要撒野给全世界的那种，后来刘石焕了解他的家庭状况会感叹“原来这孩子的气质是这么来的”，但当下他只知道，如果让这孩子被别的娱乐公司签下，他也许会后悔一辈子。
在车在宪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烦躁地皱了皱眉，并且轻蔑地将自己那张戾气极端骇人的脸扭向另一边的时候，他心想。
不，是肯定会后悔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