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七天？”男人问。
“嗯！”
男人不茍言笑的脸上，终究出现了一些柔和，他淡声：“好。”
想了想，又问：“要堆雪人吗？”
梦梦立刻坐起身来：“堆雪人？”
男人看向窗外：“今天，是适合堆雪人的天气。”
梦梦赶紧说：“要要要，爸爸，我们去堆雪人！”
小女孩拽着爸爸就要走，下地时，她却突然看到躺椅对面的墙壁上，那有些阴暗的位置，竟然还挂着一副油画。
仔细盯着那幅画看了一会儿，梦梦大惊：“呀，是妈妈！”
男人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向另一边的衣柜：“嗯。”
梦梦跑到油画r/>
男人从衣柜里，拿出两个黑色袋子，将袋子放到床上。
“可是，妈妈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会嫁给爸爸呀？”
“……”
男人从黑袋子里拿东西的手一顿，她偏头扫向小女孩：“嗯？”
梦梦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吓了一跳，赶紧站直身体，望向爸爸：“就就就，就是爸爸长得当然是很好看很好看的呀，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梦梦照镜子的时候，就觉得梦梦跟爸爸特别像！也像爸爸一样好看！哈哈哈！”
听着她这找补似的说辞，男人直起身子，慢吞吞的扫视她。
梦梦揪着自己的手指，结结巴巴：“不，不过，就，就是，爸爸有一点点凶……但是就一点点，只有这么小一点点！”
她比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都不敢看爸爸的眼睛。
男人没有作声，垂下眸子继续从袋子里拿东西，一边拿，一边说：“你对你妈妈，到底有多少滤镜？”
“啊？”梦梦没懂。
男人将一套粉色的防寒服拿出来，随后是粉色的小帽子，粉色的小手套，粉色的小围巾，还有一大堆的暖宝宝。
“这个家里，最凶的就是你妈妈。”说着，他指着那些衣服：“换上。”
梦梦抱着衣服进了洗手间，一边换，还一边在想爸爸说的话。
妈妈凶？才没有，妈妈一点都不凶，妈妈明明超级温柔的，爸爸才凶巴巴，爸爸还特别爱生气！
换下了自己的蓬蓬裙，圆滚滚的小女孩踩着发光的鞋鞋，一颠一颠的从洗手间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她好像一个球！】
【换衣服之前，小公主，换衣服之后，熊。】
【哈哈哈哈虽然说保温是有必要的，但是这也太保温了吧！】
【她居然还能走路？哦，是垫着脚走路的哈哈哈哈哈！】
【所以这个boss居然是真的要带梦梦去堆雪人？他会这么好？梦梦还说要留下来七天，这七天真的不会被吃掉？】
【她每次都是这样，上次说要留下来陪妈妈，这次说要留下来陪爸爸，可是这些明明都是boss啊，她怎么就不长记性！可恶！】
【大家关注梦梦的时候，希望也可以抽空关注一下我们楼下的凛王同志。】
【双开两个直播间的我表示，凛王，允悲。】
【我这辈子就没见凛王这么磕碜过，他打不死活尸，活尸也挠不死他，大家就互相伤害，胳膊腿鲜血乱飞，辣眼睛！】
——
小女孩换上户外服的样子，确实有点笨重，男人犹豫了一下，问：“好走吗？”
梦梦努力的垫高脚尖，连连点头：“好走的，好走的。”
男人没作声，上前将女儿抱起来。
梦梦两条短短的小手立刻抱住爸爸的脖子，要是不抱住，她感觉自己会重心不稳，往后倒。
他们是从楼梯，直接下的二楼。
可当推开三楼到二楼的楼梯门后……
“咚！”什么东西突然撞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面色一凛，阴鸷的眸光微转，下一秒，整个二楼的活尸们，瞬间一动不敢动。
世界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梦梦惊讶的看着整层楼的活尸姐姐们，张口结舌：“大家，大家怎么突然都出来了？”
“砰！”就在这时，男人单手一挥，旁边的空气突然扭曲，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又被打翻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梦梦惊讶的看着那道吐血的人影：“许哥哥？你怎么还没走？”
许凛趴在地上，用手背擦过自己的嘴角，擦走一大滩血。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的黑袍boss，怎么可能，他用了隐身卡，在隐身状态，怎么可能还会被发现，甚至被直接打了出来！
脸上布满了惊恐，再看小女孩像个小毛团一样被男人好好的抱在怀里，许凛眉头一皱，立刻道：“梦梦，点离开！”
梦梦有些尴尬：“许哥哥，梦梦要和爸爸去堆雪人，要过几天才走的，许哥哥，你快走吧。”
许凛这时捂着胸口，撑着膝盖勉强站起来，他从空间包里拿出一把长刀，那是他很少会用的“灭神”，这把刀有反噬力，能力很强，但是使用的同时，使用者也会受到极为严重的内损，是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极品武器，一般情况下，许凛不会使用“灭神”，可眼前这个boss，他不敢小觑……
“诶？”梦梦盯着许哥哥拿出来的那把刀，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爸爸。
这把刀上面，怎么有爸爸的气息……
男人一脸冷漠。
这是他丢给一个S级副本的奖励，没想到被这小子拿了。
“我懒得杀你，自己滚。”男人沉沉的道。
许凛举着长刀，直接冲了过来！
“砰！”急冲的青年突然撞到一堵无形的透明墙！
许凛被弹得后跌，惊讶的看着前方……
有一股能量，有一股巨大的能量，将他与男人完全隔绝开了。
这个boss到底是什么鬼！
同一时间，“不干人事”的顶楼，原本散漫的少年，此时也坐直了身体。
即便隔着屏幕，他也感受到了那boss对许凛的杀意。
嘴里说着“懒得杀”，但是如果许凛再妄图动一下，他肯定不会留手。
“走吧。”少年轻喃一声，这个boss如果想伤害小女孩，不需要这么迂回，他随时可以杀了她，现在，许凛才是最危险的。
只是许凛性格自负，越是危险，他恐怕越是要挑战……
简称，喜欢作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许哥哥你走吧，梦梦的爸爸很凶的！”小女孩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又僵了一下，扭头瞅向爸爸。
男人淡淡的睨着她。
梦梦凑上去，吧唧，赶紧亲了爸爸的脸一下，说：“不凶不凶，梦梦乱说的。”
男人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对面的青年。
许凛看着小女孩亲boss的画面，只觉得瞳孔一缩，他正要再次冲上去，走廊里的活尸，仿佛受到什么号令一般，突然齐齐朝着他冲来。
许凛很快就被活尸包围，与之前不嫁入南极生物裙易武而而齐舞而吧以看文同，这次，这些活尸们的力气，仿佛更大了。
“刺啦！”许凛的手背被咬开一个大口子，鲜红的骨头从伤口暴露出来。
“许哥哥！”梦梦着急了，抓着爸爸的衣服：“爸爸！”
男人抱着小女孩，直接往一楼走。
“爸爸！”
男人依旧毫无所动。
眼看着许哥哥真的就要死了，梦梦叹了口气，最终，她趴在爸爸肩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两秒后，整个二楼，所有的活尸突然原地消失。
男人猛地停下脚步，转首，沉沉的看向怀里的小女孩：“你说留七天的。”
明明说了留七天，为什么突然超度二楼的活尸！
梦梦瞅瞅爸爸，然后圈起小手，朝二楼喊：“许哥哥，你先走吧，梦梦还有事情没有做完的。”
许凛浑身剧痛的从地上坐起来，他感觉到自己受了极重的外伤。
转头看着空荡荡的四周，许凛垂下眼睑，知道是boss放了他一马，他没有再不识擡举，声音沙哑的道：“好，我在外面等你……”
许凛点了离开，同一时间，他的结算面板弹了出来。
史无前例的低分，他居然只有60分！
刚刚及格。
直播间顿时一片沉默。
青年很快被弹出副本，直播间也自动关闭。
而与此同时，楼梯上，男人还在不满的注视着小女孩。
梦梦心虚的眨眨眼睛，指着外面说：“爸爸，堆雪人。”
男人眉峰下压，但到底还是抱着小女孩，继续往下走。
——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皮球似的小女孩，在大雪中跑来跑去。
她努力的搓了一个小雪球，对爸爸摊开：“爸爸，你看！”
男人刚把雪人的身体滚起来，见状道：“太小了。”
梦梦就继续把那个小雪球搓大。
等到搓得像篮球一样大了，她嘿咻嘿咻的滚着雪球过去，把球球滚到爸爸脚边，嘿嘿的傻笑。
男人把雪球抱起来，安在雪人的脖子上。
堆雪人还是挺费劲的，他们堆了半天，梦梦都累出了汗。
她解下自己的小围巾，凑上去，把围巾围在雪人的脖子上，又把古堡门口扫雪的扫帚拿过来，给雪人当手。
终于，歪歪扭扭，头小身子大的丑陋雪人，做好了。
梦梦看着那个雪人，嘴里哈着白气，特别满意：“漂亮！”
男人觉得丑得有点夸张，但既然小女孩喜欢……
“嗯。”他昧着良心应了一声：“是漂亮。”
“爸爸。”小女孩这时又扭头抱住爸爸，仰着小脑袋，问：“梦梦是不是有点坏呀？”
她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但男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表情一变，将小女孩抱起来。
“梦梦想要和爸爸一直在一起，但是，这样对小姐姐们，是不是不好呀。”她说的是那些活尸们。
“只是六天而已。”男人眉头紧蹙：“她们都这样过了几百年了。”
小女孩叹气：“可是那几百年，梦梦不知道呀，但梦梦现在知道了。”
小孩身上有凉气，男人把她往屋里带。
他沉默下来，直到将小女孩放到了火炉边，取下她湿透的帽子和手套，这才慢慢的说：“看来，你妈妈说的没错。”
梦梦愣住：“啊？妈妈说梦梦什么了？”
说现在的你，才是她的女儿。
说现在的你，不再是一个会对着弱小的灵魂，高高在上，睥睨俯视的神，你会爱护悲戚的它们，会用善意与宽容，去看待世间万物，哪怕是那些，以前你完全不放在眼里的秽物。
她说你不是以前那个神了，你变了，真正的变成她的女儿了。
她说，她很喜欢这样的你。
“你不坏。”男人突然道，他看着小女孩的眼睛，搓了搓她冰凉的手：“是爸爸自私了。”
想要和你再呆几天，却忘了，这份快乐，会让你内心煎熬。
“上一个副本里，你妈妈，赶你走了是吗？”
梦梦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男人“嗯”了一声：“她一定希望你留下，但又不愿你留下，你知道原因的，对吧？”
梦梦再次点点头。
如果梦梦上个副本一直陪着妈妈，陪够了七天，在最后一天，才消灭祭坛，超度那些被祭坛镇压了数千年的怨灵，那那些怨灵，就又会多受六天的折磨。
六天而已，真的非常短。
它们原本就受了千百年的罪，多六天，又算得了什么。
它们当然可以忍受，它们也不会心存怨怼，甚至在被超度之后，它们只会对超度它们的神，心存感激。
可，只有这个神自己知道，她为了与自己的妈妈多呆六天，让它们多受过六天的罪。
我和我的妈妈从小分别，好不容易见面，只是多呆六天怎么了？
她当然也可以这样想，但是，她是神……
她对万物的怜悯，本就会超越她对亲人的眷恋。
即便失忆了，她的神性，仍旧是大于人性的。
所以，馥蛊让她走，并且到最后，都没有出现与女儿道别，她怕女儿舍不得。
与理智的母亲相比，父亲，确实是要自私一些。
这可能也是因为他们身份的不同，一个是鬼族公主，生来便有庇佑子民的本能，一个是鬼族元帅，杀伐太多，血气太重，只讲胜败，不讲人情。
“做你该做的事吧。”男人最终道。
梦梦立刻抓着爸爸的衣服：“爸爸，你不要生气……”
男人皱眉：“爸爸在你眼里，真的这么凶吗？”
小女孩不吱声，悄悄瞅瞅爸爸。
男人无奈，他伸出一根小拇指：“爸爸会去找你的，要拉钩吗？”
梦梦立刻拉了钩，然后强调：“爸爸要说话算话！”
“嗯。”
【好的，一个字没听懂，漂亮。】
【啊啊啊，能不能不要做谜语人，直接告诉我行不行！】
【boss好像要放梦梦走了，啊，之前不能走吗？不是直接点离开就可以了吗？】
又赖在爸爸身上黏糊了一会儿，最终，梦梦还是从空间包里拿出她的小本本和画笔。
这个副本里，不止二楼那一百多只活尸，还有更多没有出来的，藏在暗处的，梦梦无法一只一只的超度它们，那就只好，将整个古堡净化。
【？？？】
【什么什么，怎么突然到这个环节了？住手！不要画画！不要啊啊啊啊！】
男人看小女孩现在就拿出了画笔，沉默一下，还是拉了把椅子过来，让她趴在椅子上画。
十分钟后，画本上，一个奇丑无比的丑东西诞生了。
男人欣赏着，不得不感叹：“很漂亮。”
【……】
【我都快信这是亲爸了，这都夸得下嘴！这个boss好恐怖！】
“嘻嘻。”梦梦被爸爸夸了，特别开心，等到零碎的边角都画完之后，她将那幅画递给爸爸。
男人手指一动，手上多了一个画框，他将那幅画放进画框里，然后问：“挂哪里？”
梦梦仰头看了看，最后指着一个位置：“那里吧。”
男人将画挂到墙上，那是位于整个古堡一楼正中央的位置，挂上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整个古堡突然颤动了一下。
梦梦将纸笔收进空间包，然后望着爸爸，有些可怜的说：“爸爸，那梦梦走了。”
男人站在那幅画前面，他回头看着小女孩，第一次，朝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点点头。
“呜哇！”小女孩突然冲过去，一把抱住爸爸，不肯撒手！
男人像是无奈，拍拍她的后背。
哭嚎与泪水中，观众们突然眼前一花，他们只看到整个古堡突然开始剧烈抖动，仿佛地震一般，紧接着，天上的吊灯开始摇晃，桌上的东西，墙上的油画一一掉落，观众们大惊，正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下一秒……
一个“正在加载中……”的结算面板，出现在了屏幕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