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吉安阴恻恻地转向崔嘉慕:“崔县令,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犯人大闹公堂,你还不速速让人拿下他?”
“知府大人稍安勿躁。”崔嘉慕神色淡淡。
堂下,程芷还在对着陈先威不争气地骂道:“谁让你去对已经烂成泥的这些臭虫讲律法,崔嘉慕上任以来的所作所为你没看见吗?你找他啊!有冤屈、有不平之事,找他!”
程芷目光灼灼,烫得陈先威不敢直视,回避开了程芷的视线,嘴硬辩驳:“高扬风对崔嘉慕如此热情,甚至想把女儿嫁给他,你让我如何信他?”
“既然你不信我们,那你为何受到他们的追杀后返回县衙寻求我们的庇护?”
陈先威语塞。
“你早就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是想手刃他们罢了,哪怕是最清明廉洁的官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向他申辩冤情的。”程芷道破他的内心。
陈先威忽然恼恨起来:“你不是我,如何能明白我痛苦?收起你那副冠冕堂皇的嘴脸!”
他出人意料地忽然暴起,伸手拔出程芷腰间的佩剑,寒光闪过,众人俱惊。
只见陈先威朝着上方欺身而去。
程芷大惊失色,下意识担忧喊道:“崔嘉慕小心!”
衙差们一拥而上,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长剑刺入肖清的胸膛,陈先威毫不手软地拔剑,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
肖清捂着胸前的窟窿,脸上还带着没有反应过来的茫然,剧痛如潮水般一点点上来,他张了张口,痛到发不出声音,很快没了气息。
王乔急切地起身想要靠近陈先威,却被将陈先威一圈圈围起来的衙差们挡在了后头。
“学儿!”
陈先威满是杀意的目光射向另一头的术吉安,可惜术吉安身前已经有数名衙差和护卫挡住,无法靠近了。
崔嘉慕出声道:“陈先威,你不要再在歧路上继续一意孤行了。”
“崔大人,我已经杀了三条人名,如今是四条,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按照律法我终归会被判死刑,既如此,那我不如多带几个该死之人一起上黄泉。”
“程小姐,你说得对,我并没有高洁大义的品德,我只是想手刃仇人,看着他们在我眼前痛苦死去罢了。”陈先威扫视一圈警惕戒备的衙差们,回身举起剑朝已经死去的肖清的双腿劈下。
“术吉安,虽然我没办法让你死在我的手上,但你也蹦跶不了多久了。”陈先威说完就反手将剑刺入自己的腹中,很快他的力气就随着涌出的鲜血一并从体内流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程芷心头沉甸甸的。
俱五刑中的刖,就是砍掉双腿。
五刑已经集齐四刑。
时刻关注陈先威的王乔迸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喊,朝着一旁的梁柱撞去。
程芷缓缓瞪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王乔额角血流如注,一双满是疲倦的眼睛缓缓阖上。
威严的公堂上,一时间血流成河。
陈敬时一家的惨烈仿佛导火索,在接下来的数日中点燃了清苑县百姓的怒火,对塞莱州官员的不平和恨意甚嚣尘上。
术吉安惶惶地躲在府中不敢出门,气焰被愤怒的百姓们打击得不再高昂。
程芷忧虑地望着又开始下雪的天空:“怎么连我们也要同坐啊?真冤啊,要跟那群狗官划分在一起。”
崔嘉慕叹气:“有些话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了,近日我们也安生些,少出门吧,免得被丢一身臭鸡蛋。”
“说起来,真没想到陈先威竟然还留了术吉安他们上下其手,残害忠良的证据。”
程芷回忆起那血红的一日,当天回到县衙后,崔嘉慕就发现二堂的桌案上多出了一叠书信。
最上方是一封陈先威留下的信。
——崔大人,这些是术吉安他们当年规劝我爹加入他们的书信,还有一些是我暗中调查搜集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这些足以作为审判他们死罪的证据。劳烦崔大人拨乱反正。
崔嘉慕轻叹:“那些证据我已经让周伯暗中送去京城了,快马加鞭的话应该还要半月才能收到回音。”
程芷意有所指地摇头:“这雪不知何时才能放晴。”
没想到,接下来数日中,雪不见停,反而越发大了。
清苑县本就贫穷,百姓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接连数日的大雪让他们积攒的过冬物资都消耗得所剩无几了。
崔嘉慕紧急写了封求援的奏折。
但在京城收到清苑县闹雪灾的消息送来物资之前,他们要努力控制清苑县的局势。
崔嘉慕和程芷上街转了一圈,遗憾地发现所有铺子都大门紧闭。
雪灾之下,清苑县中所有的经营都无法进行,家中小有资产的人家还能安然渡过,但像那些贫苦的村子就不同了。
有村民靠卖苦力赚点维持生计的小钱,但现下整个清苑县都陷入停滞,他们无地赚取银钱,家中米缸早已见底,干柴也烧光了,等待他们的只有冻死和饿死。
“县衙的仓库没有余粮了,这下怎么办?”程芷环视空无一人的街市,轻咬下唇。
崔嘉慕蹙眉思索:“清苑县往北三十里就是温祁州,温祁州的知府算是中立派,我明日去温祁州拜访那边的知府,看看能否说服他们出手援助。”
“如今周伯不在,衙门里会武功的就属我身手最好,我跟你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
崔嘉慕一怔,旋即眉梢柔和下来,微微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