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清理路面的地方离这里距离多远?”
“不远,十步路的距离。”
“那你们没有听见异常的动静吗?比如马儿的嘶鸣、车厢的震动、知州的哀鸣。”
“......没有。”护卫长看了看其他人,脸色难看地回答。
程芷转身往前方望去,昏暗夜色中,十步远的距离足以模糊视野,加之大雪茫茫,更加看不清事物,即便有声音也都被簌簌的落雪声覆盖,更遑论他们当时正在奋力地清扫路面,耳边动静全是同僚除雪的声音。
程芷俯下身子,放低灯笼在雪地上照明。
风雪天本就没什么百姓外出,这条狭窄的街道上只有马车和护卫们留下的痕迹。马车周围一圈杂乱无章的脚印,压根无法辨认究竟是谁留下的痕迹,但马车和护卫的行进方向固定,他们一路直行,因此以马车为起始,一串脚印通向前方,一串脚印连接来时路。
程芷将灯笼往外擡了擡,出乎她的意料,竟在雪地上找到了两串突兀地朝左侧而去的脚印。
她顺着脚印来到左侧一家铺子的门口,店铺门口一左一右地摆着镇宅招财的貔貅石雕,貔貅石像昂首挺胸,气宇轩昂,一张大嘴好似能吞万物。
灯笼从石雕前头转了一圈,忽然程芷手上动作一顿,她返回去将灯笼凑近石雕,貔貅大张的嘴里向外延伸出一道漆黑的痕迹。
她瞳孔微缩。
“知州不见的眼珠找到了。”
见过车厢中知州死去模样的护卫长浑身一震,其余护卫惊恐地低语。
“什么?大人被挖掉了眼珠?”
“究竟是何人下的手?如此残暴。”
程芷将灯笼靠近另一只貔貅石雕,果不其然在石雕口中看见了一颗圆润的珠子。
此时被程芷甩下的衙差终于带着崔嘉慕姗姗来迟。
众人听见动静转身,护卫长认出了崔嘉慕和那名报信的衙差:“见过崔大人。”
“不必多礼。”崔嘉慕急急地走到马车前,朝身后的衙差伸出手,“陈先威,灯笼给本官。”
“别看了,不好看。”程芷出言道。
入眼就是两个漆黑的窟窿,若是胆量不够大的人瞧了,今夜恐怕要祈祷不要做噩梦。
“他死于胸前的那道致命伤,死后眼珠子被人挖走放进了这家铺子门前两只石像的嘴里。”
崔嘉慕挥开车帘的动作顿住,他扭头看向站在两只貔貅石像中间的程芷,又转到她身侧的石像上,程芷手上灯笼的光打在一左一右两只貔貅的半张脸上,栩栩如生的石像此时阴暗的一面仿佛狰狞的地狱修罗,光明的一面又好似威严的辟邪神兽。
貔貅的嘴巴里模模糊糊有一个珠子的轮廓。
他眉宇紧皱。
程芷继续补充:“地上的脚印只有这两串和马车附近一前一后的那些脚印,我猜他是挖了知州大人的眼珠后走到石像附近放进去再回到马车旁,接着从马车来的方向逃走了。”
崔嘉慕唇角紧抿,他径直朝那边走去,程芷是真的替他着想,好心地再次劝道:“你别过来了,血淋淋的眼珠子没什么好看的。”
崔嘉慕脚步不停,程芷无奈地叹气时,她的怀中猝不及防被塞进了一个火热的物件,她茫然地低头,郝然是一个正在不断散发热意的手炉。
“外头天寒地冻的,你不披大氅就跑出来,是还嫌在床榻上躺得不够吗?”崔嘉慕咬牙切齿地瞪着程芷,恨不得钻进她脑袋,将爱惜身子四个字刻进她的脑中。
他的视线落在程芷握着灯笼的手上,那只手已经冻得通红,他劈手夺过灯笼,看着程芷无辜的双眼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程芷双手捧着暖融融的手炉,已经冻僵的指尖缓缓恢复知觉,本想呛回崔嘉慕气冲冲的态度,但毕竟拿人的手软。
程芷默默撇嘴,这次就算了,若下次再这么凶她,她可不会再这么好说话了。
看着二人谈话动作的护卫们此时都不合时宜地傻眼了,谁家上司会这么体贴下属?果然女衙差的身份是唬他们的吧!
程芷说:“我猜杀害知州大人的凶犯跟杀害孙主簿的凶犯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