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感动得一塌糊涂,一张嘴却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那儿那么黑,人那么多,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池律笑了笑,没立刻回他,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打开,取出一件稍厚些的外衣披在他身上。池律擡手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道:“不用找,一眼就知道你在哪。”见他懵懵地,伸手将他往身边拽了拽,温声道:“发什么呆?”
那双黑润的眼睛几乎要将他融化,唐松灵看着想念了好几天的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眼前,唇瓣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要是走了怎么办?错过了怎么办啊?”
池律望着他要开始冒泪花的眼睛,柔声道:“是我的疏忽,以后要来找你一定提前说。”他对自己偷跑出来这件事只字未提,又道:“走吧,送你回去。”
伞很大,遮两人足够了,但是风刮着雨滴乱飞,雨势比来时大了不少,走了没几步,两人胸部以下全湿透了,好在池律早已打好车,司机就等在校门外不远。
因着下雨,马路上拥堵异常,兴虹小区周边道路狭窄,车开不进去,只能用走的。
唐松灵见池律要跟他一起下车,赶紧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走进去就行,雨这么大,你赶紧回去吧。”
“我送你。”
直走到单元楼下,池律收了伞,和他一起走进黑洞洞的楼梯间。
黑暗里,唐松灵感到脸庞抚上一只手,大拇指在脸侧轻轻摩擦片刻,耳畔响起池律低沉的声音:“松灵,几天没见,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老旧的楼梯间里的灯早就坏了,也没人修,四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只有池律平稳的呼吸和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似乎整个世界就剩他们了。
唐松灵心神本就不稳,被他贴着耳边呵气,真个人瞬间酥了,心跳失了节奏。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复上脸庞上的那只手,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池律悠悠叹了口气道:“看来松灵没什么想说的,那我走了。”
说着就直起腰,作势要走。
唐松灵瞬间慌了神,循着声音将他一把抱住,抖着嗓子道:“我.....我想你,想见你。”
黑暗里传来一声轻笑:“哦.....还有呢?”
“......啊?还、还有什么啊?”
“真的没了?”
“没.....了。”
此时两人的眼睛已适应了昏暗的环境,稍微能看清一些东西。
池律将他环在腰上的手臂掰开,回过身来,温声道:“今天在学校,没听到什么事情吗?”
唐松灵这才反应过来,池律匆匆过来接他,不仅仅是因着雨天,还为了那些传闻。
他心下黯了黯,垂下眼帘,闷声道:“听说了。”似又想起什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李生说的。”
耳边静了一瞬,又响起池律温润的声音:“怕吗?”
唐松灵循着声音擡头,借着一点点微光,看见池律正低头专注得看着自己。
这个人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在家呆着,却大晚上冒着雨,跑了半座城,来安抚可能会被流言吓到的自己,只为了,让自己安心。
唐松灵突然有些不管不顾,擡起被雨水浸得湿冷的手,搭在面前微微俯身的人的肩上,努力踮起脚尖,急切地触上池律有些冰冷的双唇。
好一会儿,踮脚踮得小腿都快抽筋了,他才退开,幸亏这地方黑得很,不然他羞得都没地方钻了。
半天不见池律说话,唐松灵心里七上八下,刚要开口,耳边传来低低地笑声,下一瞬,整个人落进和他一样湿冷的怀里,他却觉得这个怀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烫热。
他将脸埋进池律怀里,抖着声线道:“本来是怕的,但是有你,就不怕了。”
像是觉得这句话没有说服力,又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爱你,永远爱你,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什么都不怕,谁也分不开我们。”
唐松灵原本是怕黑的,但此时此刻,他却庆幸有这样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给他,让他有勇气讲自己心里的话倾泻出来。
头顶落下一个温柔的吻,下一瞬,脸便被捧起来,一个湿冷缠绵的吻徐徐展开。
池律攻势略急,唐松灵被他吻得浑身发软,脚下有些不稳,似被他察觉到,片刻后一手圈在唐松灵腰后,另一只手兜住他的后脑勺,唐松灵整个人被压进池律怀里,双手有些无力得攀着对方的肩。
四周只有嘈杂淅沥的雨声,混着不知谁的心跳,看不见,唇上的触感愈发明显。
池律吮吸着他的唇舌,舌尖在他口腔里来回探索,捕捉着他有些发颤的舌尖,黑暗里偶尔发出几声令人脸红心跳的黏***。
虽看不见他人,唐松灵却觉得小小的楼道,铺天盖地全是池律。
不知过了多久,唐松灵都快被溺死在这场吻里,池律才放过他,稍稍退开几分,低头抵上让已然发热的额头。
池律喘了几下,哑声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哪天忘了,我就将你关起来,直到你想起为止。”
唐松灵稳了稳气息,盯着池律泛着微光的眼睛,坚定道:“不会的,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好。”
池律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开导唐松灵的话,到现在才发现根本不用,他的松灵已经不像初时那样脆弱,也尝试着为了自己坚强起来。
他抚了抚唐松灵有些潮湿的发尾,还是道:“导致那两个人的悲剧,错不在他们,而是这个社会和以爱为名的伤害,但是松灵,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自/杀,是把别人的错误变成杀害自己的利器。”
狭窄黑暗的楼梯间回荡着池律低沉平稳的声音,唐松灵闭眼听着,只觉得安心不已。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唐松灵还是能听出他语气里隐含着的担心,紧了紧圈在池律腰上的手,再开口时,声调轻微,却字字清晰。
“我知道,也都懂,我们会没事的,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只要有你,我就百毒不侵,谁也奈何不了我。”
“嗯,我相信你。”
池律又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道:“回去洗个热水澡,吃袋感冒药预防一下,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千万不能生病了。”
“好。”
“我最近不在这边住,也不上课,蓝湖小区钥匙你有,午休别再趴桌子上睡了。”
“怎么突然不上课了,是有什么事吗?”
池律捏了捏他的后脑勺,温声道:“和爸妈聊点以后的打算,不是什么要紧事,不用担心。”
“......哦。”
“快回去吧。”
待池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里,唐松灵才回头往上走。
没有灯的楼道虽然漆黑,但越往上光线越好,如果是晴天,月光还能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照在楼梯上。
他阴郁了一天的心情因着池律终于放晴,满脑子都是他低沉好听纯男性的嗓音,明明那么一本正经,声音却格外蛊惑人心。
走到三楼拐角处,猛然看见角落里站着一个人影。
没有任何准备,唐松灵惊吓过度,浑身汗毛瞬间竖起,连惊叫都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只短促的一个气音便没了。
他咽了口唾沫,勉强镇定下来,在心里默念几遍世上没有鬼,才哆嗦着开口:“你是、是谁啊,怎、怎么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