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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被掳 (三)(1 / 2)

第75章被掳(三)

危怀风走后,岑雪心如鹿撞,因那句“那你是我的了”而半晌不能平静,事后想起来,既羞又愤。

次日,天刚一亮,便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岑雪睁开眼睛,竟看见春草、夏花守在榻前,不由惊喜。

“危大当家让我们回来服侍姑娘。”春草解释着,往毡帐外瞄一眼,压低声音道,“今日一早便有斥候来报,说是岳城没能偷袭成功,有人往平城报信,及时增派了援兵,说的应该是公子。”

岑雪悬在喉咙的一颗心彻底放下来,想起成功为岳城解围的徐正则,心里宽慰许多。念头一转,却又有愁绪浮上心头,昨夜危怀风走前放话说她是他的了,那话说得狂妄暧昧,拆解开来,不过是要俘虏她做人质的意思。

渠城外的伏击尚不知胜负,夺回明州城更是任重道远,倘若当真被扣押在这里,尴尬不说,传回江州去,指不定要让父亲如何忧心。

这么一想,岑雪不再耽搁,起身更衣后,往外去寻危怀风。

今日又是一天阴云,营垒四周堆积着没有完全融化的积雪,旌旗在冬风里招展,身着铁甲的士兵们在营区里忙而有序地进出。

危怀风擡脚踩在一堆积雪上,眉眼肃然,听身旁一名军事装束的男人分析前线战况:“那人是岑元柏的徒弟,在盛京城里名声不小,据说从小便受岑元柏亲自教导,超伦轶群,智谋过人。后来又在外游学,与云谷老人研习过六韬三略、奇门遁甲,放在这一辈青年人中,乃是凤毛麟角一般的人物。这次他为岳城解围,前后所耗不过半个时辰,便把差点夺城成功的厉炎杀得铩羽而归。有这样的人在,短期以内,岳城应该是拿不下来了。”

危怀风听完,眼底映着的那片雪光更冷,身旁人叹息一声,询问:“照这情形,渠城还要攻吗?”

危怀风没说话。夺下明州城后,为坚固防线,他首先决定要尽快拿下软肋岳城,为此,特意设计了一出声东击西,谁知这谋划居然被徐正则与岑雪师兄妹二人破解。

现在,岳城是等于丢了,眼前的这座渠城则像个扎手的刺猬,处处埋伏尖刀,硬攻吧,肯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攻吧,这一趟便等于是周瑜讨荆州——费力不讨好。

“攻下渠城,你有几成把握?”危怀风问。

那人讪笑:“若是我,至多三成;但若是你,至少能有五成。”

危怀风笑,笑里却有自嘲的意味。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他用五万人来对峙史云杰的三万人马,本就已是铤而走险,何况渠城地险,易守难攻,以五成胜算为底气来开战,便是胜,也必然是元气大伤。他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以前那些在外人看来或许是狂的,可是他心里底气够足,所以每回都能把伤亡尽可能降到最低,这一次要搭上五万人的性命来换取五成的胜算,委实不是他的风格。

“撤吧。”

危怀风说完,脚底碾碎雪堆里的冰碴,掉头往回走,迎面看见一人,脚步顿住。

岑雪仍是昨天夜里的那一身装束,蜜合色袄裙外披着一件石榴红织锦羽缎斗篷,颈后一圈白绒,衬着那张两腮圆、下颌尖的小脸,愈显娇憨灵动。

可惜,那双黑溜溜的大眼里盛着的全是锐亮光芒,裹以质问的神色,已全然不是幼时的烂漫天真。

“这位是……”身旁男人为岑雪容色所惊,愣了一下才道。

“鄙人前妻。”危怀风眼盯着岑雪,大喇喇应。

岑雪表情果然一变,男人则瞪大眼睛,旋即失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昨夜听说将军从外带回来一名女郎,还道是哪家姑娘,原来是前夫人!”说着,竟朝岑雪拱手行礼起来。

岑雪脸上更热,别开眼。危怀风唇角勾了勾,知道她是有事找自己,侧首对身旁男人说:“夫人大概有事找我,就不奉陪了。”

这次称呼,则连“前”都省了。

男人眼睛更亮,仿佛勘破什么大秘辛,拢嘴笑着,点头走了。

“为何要这样介绍我的身份?”男人走后,岑雪脸颊上的绯红仍然没散,端着手站在危怀风跟前,一副愠恼的模样。

“说错了?”危怀风反问。

岑雪擡头瞪他一眼,看见他肆无忌惮的笑容,更感羞恼,皱眉转开头。

危怀风笑,忍着去拨她眉心的冲动,环胸问:“找我何事?”

“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岑雪本来想迂回一些,寻着合适的时机再与他谈放行一事,经过刚才那一下,不想再周旋,干脆开门见山。

“我关你了?”危怀风眉目不动,又一次反问,“你从营帐走到这儿来,少说三百步,这一路,可有人拦你?”

岑雪哑口,知道这人嘴硬又狡猾,看模样,是打算接着糊弄她了。岑雪敛眸,倏地掉头往一侧走。

危怀风擡目瞄一眼,认出是营外方向,默不作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人来人往的营区里,路过的士兵看见危怀风,纷纷停下来行礼,目光略过岑雪时,眼神各异。

岑雪厚着脸皮,承受下所有异样目光,及至营垒入口,被两名站岗的侍卫交戟拦住。

“为夫人放行。”

不等岑雪开口,危怀风已在身后给那两名侍卫发下指令,那二人本就拦得犹豫,听得这一声“夫人”,看岑雪的眼神顿时恭敬无比,撤戟后,颔首行礼,齐声说道:“夫人请!”

“……”

岑雪羞愤难当,本来是想来一出硬闯戳破危怀风的谎言,逼他承认对她的□□行为,谁知这人脸皮厚极,故意放行不算,竟还误导旁人唤她“夫人”,心思当真蔫坏!

岑雪屏息,硬着头皮,接着往前走。

危怀风擡脚跟上,猜想岑雪此刻的心情,唇角不住上扬。

营外是一片长满芦草的湖泊,严风凛冽,草絮簌动,灰蒙蒙的天幕下是满目的枯黄色。岑雪走在芦草丛外,一袭石榴红斗篷仿佛是冬日里盛开的花,占据了危怀风眼里所有的明媚与颜色。

“听说你回江州以后,一直对我思之如狂,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不久后便相思成疾了?”

危怀风跟在岑雪身后,开始攀谈,岑雪一个趔趄,差点摔进芦苇丛里,被他握住胳膊扶稳,笑声贴着耳廓落下来:“看来是真的啊。”

岑雪脸已爆红,哪里想到那时胡诌来逼王懋抗婚的话,会变成今日危怀风用以戏谑自己的证据,挣开他道:“那都是些坊间谣传的流言蜚语,与我没有关系!”

“哦,我原以为空xue来风,再者那些流言又是从你岑家传出来的,会有那么几分真呢。”危怀风眼底掖着笑,仍是坏坏的。

岑雪后悔那时要做这样荒唐的事,负气似的往前走,危怀风不以为意,被甩开后,垂手跟上,接着又道:“我还听说,你在江州挖到了一座墓葬,以功抵过,为庆王筹集了军款,现在已不是他的准儿媳,反而变成义女了。这总是真的吧?”

岑雪的脚步放慢,心里因那声“庆王义女”而一凛,思及他与庆王的关系,忽然感到一种不安。

危怀风步履泰然,然而眼底的笑意慢慢散了,语气里有求证的意味。

“认义女的主意还是你爹出的,他执意要拥护庆王上位,不愿错过与他结亲的机会。认亲那天,庆王送了你一把匕首。”

岑雪停在飞絮里,回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危怀风跟着收住脚步,停在她身旁,漫天芦草在冬风里飘舞,天幕尽头也是一望无垠的枯败颜色。他道:“我只是想问一问,你愿意么?”

岑雪沉默,想起庆王背后的那些阴谋与算计,想起危怀风背负在肩上的杀父之仇,又想起父亲与岑家……那种被公道与亲情折磨的纠结痛苦再次袭来,她沉声道:“我没有选择。”

“你有。”危怀风鼓起勇气,“你可以选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