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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禁地 (四)(2 / 2)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目送危怀风、岑雪离开以后,云桑蹲在地洞入口,想要趁着鬼蔓藤被斩杀的时机入内一探,结果人不及跳下去,胳膊便被徐正则拎鸡崽似的拽了起来。

“疼!”

云桑想不到徐正则看着文质彬彬一个人,攥起人来手劲倒是大,小脸都皱了。徐正则是心急,怕她下去遭遇什么不测,没承想竟弄疼她,松开些力道,大手却不放。

“先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云桑被徐正则拽着往外走,因力道不再那么大,便更像是拉着她。云桑心头一动,安分下来,用小手去够他的大手。徐正则猝不及防,本能要躲避,反被那只柔软的小手牢牢握住。

“你不是要拉我吗?”云桑一脸天真。

徐正则欲言又止,手指缝被少女的指尖挤开,十指相扣。这一次的触感,不再是微凉的,掌心相贴,烫人不已。

两人便这么手拉着手,原路走回禁地入口,甫一离开那块刻着“禁地”标识的石碑,两侧树丛里冲出来一群人影。

徐正则把云桑拉至胸前,展眼一看,来的是一群侍卫装扮的人,当首的则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着高领对襟长衣,外罩大花披肩,头戴锦鸡鱼尾帽,一副威武肃穆的脸孔,不知是何许人物。

云桑扑在徐正则胸口,扭头一看,喊道:“爹爹!”

众人听得这声,皆是一惊,徐正则更是始料未及,呆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正琢磨着如何应对,不曾想对方开口便是一句极冷漠而威严的话。

“拿下。”

这一声命令下达后,不止徐正则,云桑也呆住了,奓毛似的嚷着“爹爹你做什么”,然而那中年男人只是视若无睹,勒令侍卫拿人。

至于罪名,自然是擅闯夜郎禁地了。

原来,在宫里代替国主日理万机的国相桑乌今日突然有空,抽闲来了一趟别庄,本是打算会一会那位传说里的外甥,谁知竟被告知危怀风一行及云桑全都不在庄里。

因为有云桑八岁那年误入禁地的教训在前,桑乌格外敏感,待派人在山里找寻无果后,立刻领着家丁赶来禁地外侦查,等不多时,果然看见云桑与一男子举止亲昵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久前,云桑离开王都,四处寻找心仪的郎君,并在数日前带回来了一个中原男人,这件事,桑乌是知道的。他承诺过,只要她能在十五岁生辰前找到心仪的爱人,他可以不送她去做圣女,至于那人是什么身份、地位,他没有要求,是以当听说云桑领着一个中原男人回来时,他并没有异议,反而默许了两人的交往。谁知道,来的这个中原男人竟然会是危怀风的朋友。

念及那个所谓的“外甥”,桑乌的脸沉下来,盯着眼前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道:“你就是徐玉?”

“是。”男子不卑不亢。

桑乌愈发看不顺眼:“从今日起,你与我女儿一刀两断,待我处理完家事后,你立刻滚出王都。”

“爹爹?!”云桑错愕不已。

桑乌一招手,下令亲卫把二人收押起来,又有一人走至桑乌身旁,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话。桑乌眉间沟壑愈深,掉头赶往主峰。

于是,当仰曼莎与危怀风前后赶到行宫外时,看见的便是一大群来势汹汹的人,徐正则、云桑俱被扣押着,桑乌站在其中,不怒而威,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国相大人,你这是何意?”仰曼莎环视众人一眼,率先开口。

桑乌仍是那副威严做派,应道:“听闻殿下府上进了贼人,臣特来擒拿。”

“贼人?”仰曼莎语气也半点不客气,“我看你派人绑着的,一个是你的女儿,一个是你的准女婿。怎么,国相大人今日是在抓家贼么?”

“殿下误会了,被绑的那个中原男人,与臣半点关系没有。不过,‘抓家贼’倒是说的不错,臣今日来抓的,的确是个家贼。”桑乌漠然说完,目光越过仰曼莎,落至一高大英俊的青年身上。

但见其身形挺拔,眉目轮廓深邃,里面长着双亮似星辰的琥珀色眼睛,鼻梁高挺,唇瓣薄红,肤色则是一种细腻野性的深蜜色,与那人一般无二。

桑乌看在眼里,藏在心里的刺越发尖利,冷然道:“危怀风,你无视你母亲叛族之罪,假借认亲的由头混入王都,再利用我的女儿擅闯禁地,你可知罪?”

话声落地,在场众人皆是变色,危怀风迎着桑乌锋利的注视,尽管震愕,然仍是尽量保持冷静,笑一笑道:“舅舅好眼力,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

桑乌脸色更冷:“少来这里胡乱攀亲,你母亲当年背叛夜郎族规,不顾家门名声,执意要与汉人生下你这个孽种!我不杀你,已是开恩,别指望我会认你这个祸害!”

饶是危怀风心眼大,听及“孽种”、“祸害”,也脸色发青,不解桑乌为何会对母亲抱有这样大的偏见和敌意。

“桑乌,他再怎么说也是昔日圣女的唯一血脉,圣女于我姑姑有恩,你说话别太过分了!”仰曼莎听不下去,出言呵斥。

桑乌分毫不惧,依旧板着个脸:“是他恬不知耻,要登门来与我相认,我所说不过是肺腑之言,便是难听,也是他自取其辱!”

“你!”

仰曼莎说不过,侧目看危怀风,后者阴沉着脸,隐忍不发,桑乌在这时下令道:“来人,给我把这孽障拿下!”

“慢着!”仰曼莎喝止相府的侍卫,越看越气愤不解,肃然道,“他是我的客人,我看谁人敢动!”

“殿下,你莫不是忘了,他不只是我桑乌家的孽种,还是私闯禁地,惊扰王族先灵的狂贼!你难道要忤逆先灵,袒护一个居心叵测的外贼吗?!”桑乌厉喝,态度竟是比仰曼莎还要强硬。

仰曼莎怒极反笑:“袒护外贼?那我倒想知道,国相的千金又是怎么出现在禁地里的!你口口声声说她是被挟持,可照我看,若是没有她从中帮助,这世上没有一个汉人敢闯入禁地吧?!”

桑乌一震,不及反诘,云桑在侍卫的扣押下挣扎着叫道:“王女殿下说得对!我没有被挟持,是我要带他们进去玩的!爹爹,你莫要乱抓人了!”

云桑在这时候嚷叫起来,倒不是要替危怀风分辨,而是考虑到徐正则与他是同一行人,倘若父亲要惩处,徐正则恐怕也难逃一劫。

桑乌面色铁青,但并不向云桑发怒,而是严厉喝令亲卫:“先带小小姐回府!”

“是!”

押着云桑那两名侍卫依令而行,云桑从来没有被父亲这般对待过,一时慌乱,盯着越来越远的徐正则:“徐郎!”

徐正则无能为力,望着被带走的云桑,愁肠百结。

“小女年幼懵懂,为恶人所惑,说的皆是些子虚乌有的话,还请殿下不要听信!”桑乌正视着仰曼莎,神态恢复镇定。

仰曼莎腹诽好一副厚比城墙的虚伪脸孔,冷笑道:“是吗?那国相大人回去以后可要好生管教管教,切莫再叫她重蹈覆辙了!”

桑乌吃瘪,眉间阴翳又重一分,忍耐着道:“既然殿下也相信小女乃是无辜,那这些狂妄的恶贼,是否该由微臣收押下去,着人审问了?”

“那是自然。只不过,既然事情是发生在我王族陵墓,国相又要为国事操劳,这点小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仰曼莎反客为主,先发制人道,“来人,扣下徐玉与危怀风,押回行宫!”

“殿下?!”

桑乌本来十拿九稳,没想到仰曼莎会来这样一招,勃然色变。仰曼莎昂然道:“怎么,难道国相不相信我?还是说,我仰曼莎身为夜郎王女,没有资格收押闯入我王族陵墓的人呢?!”

桑乌语塞,额头气出青筋,心知这一趟是带不走危怀风了,生生咽下不甘,咬着牙道:“陛下不日便会回城,希望王女殿下尽快审出结果,不要让贼人有机可乘!否则,陛下怪罪下来,你我都难辞其咎!”

仰曼莎哂道:“国相放心,姑姑回城前,我自然能审出结果,绝对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的!”

桑乌拂袖离开,走前顺势瞪了危怀风一眼。

仰曼莎长松一口气,同时也留意到了桑乌对危怀风的诡异态度,愤懑而不解地道:“我原以为他只是不愿认你,没想到,对你竟有这样深的恶意!”

危怀风眉峰紧压,眸底昏昏暗暗,藏着难以分辨的情绪,听得仰曼莎感慨,他不多评价,只是道:“多谢。”

仰曼莎猜他接二连三被桑乌斥为“孽种”,心情不好,便不再多提,调侃道:“你答应帮我查案的事还没办成,就这么放走你,我会吃亏的。”

说着,又看向一旁重获自由的徐正则:“这两日就劳驾徐公子先留在我府上,顺便照顾一下令妹吧。”

徐正则想着被带走的云桑,心里七上八下,不多言语,拱手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