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清不动声色,还装作并未发现端倪的样子,口中喝道:“温书青,你藏在何处?!”手中剑忽然调转方向,如灵蛇吐信,向身后猛刺!
剑落空。
那人不知何时,已落在数丈之外,对他遥遥一拜,长声道:“孙掌门,温某尚有要事在身,今日便不奉陪了,告辞。”
孙海清怔楞一瞬,见他转身离去,知道凭自己的轻功追不上,忽然放声喝道:“温书青,你莫要被那顾渊蒙蔽了,半年前他无故屠我门人弟子二十七人,我如今便是要问他,为何做下这恶事来!”
温书青原本已远去的背影站住了。
自昨日冯秋生说破了顾渊在此,楚家堡中许多江湖人便蠢蠢欲动,碍着此间主人的面子,不好下手而已。
吴氏三雄与几个今日刚来的江湖人谈到此事,吴鹰不由扼腕摇头:“可惜,多好的机会,不瞒诸位,我们兄弟早有为武林除害的意思,只苦于那恶贼平日行踪不定,藏头缩尾,没得机会动手!”
吴隼说起话来,跟嗓子里似塞着团烂肉相似,瓮声瓮气:“那日看在楚堡主的面上,我与二位兄长才没动手,否则就那小白脸,老子一锤便将他敲成肉酱!”
“神刀无敌”方勇连忙道:“‘吴氏三雄’的本事谁人不知?想来那贼子畏惧你们已极,往日听到三位兄长的名号便逃之夭夭,那里会有胆量与您交手呢。”
“双枪太保”唐不贵接道:“不错——即便楚堡主有令不许伤他,我看那顾渊也未必有胆量现身人前,说不定就这么一直龟缩着,等着人都走了,才有胆露面。”
几人说着大笑起来,仿佛已见到顾渊躲在屋中瑟瑟发抖的样子,好不快意。
那么顾渊是不是在屋里呢?
还真是。
只不过不在他自己的屋里,而是堂而皇之地与一位江湖侠客共处一室。
本来受楚玉楼之邀前来赴宴的江湖客,多是白道上的人物,即便其中有一些人在灰色地带讨饭吃,但也绝没有像顾渊这样,被一笔划到圈外的边缘人物。
即便有些人心中其实并不在意顾渊那些传闻中‘杀人放火’的恶行,但面上也要泾渭分明,立场坚定——绝不能被人看见他们和魔头共处的。
楚家堡里,除了温书青,居然还有人愿意请顾渊进屋坐坐,这真是极罕见的事情。
楚家堡里,除了温书青,顾渊居然还愿意和别人进屋坐坐,这就是更罕见的事情了。
这一处院落在楚家堡中算是偏僻破落的。
按说来堡中的江湖人无论身份高低,都是贵客,且楚家堡占地何其辽阔,近一小城的规模,怎么会掏出这么个地方给客人住的?
——这当然是因为,这位客人昨日刚刚开罪了主人家,底下的奴仆们便见人下菜碟,才做出这种冷落的姿态来。
说是冷落,也挑不出大错来,不过是地址偏僻了些,风景凉薄了点,到底没有太过分。
院外没有听唤的仆役,每隔两个时辰自会有人过来问候,其余时候有事只能自去前面寻人。
听着着实有些招待不周,殊不知这正和了这位客人的心意。
屋内两人正在谈话,院门大敞着,房门也是大敞——这样反而能最大程度防止有人偷听,若有人接近,远远便能注意到了。
这个有胆在一众英豪眼皮底下,冒着风险与顾渊见面的人,的确很有些密谈的经验。
若温书青见了此人,恐怕会大吃一惊。
‘白眉仙翁’冯秋生的两道白眉一高一低,颇为滑稽地耸着,打量着眼前的黑衣青年,嘿嘿笑道:“我昨日表现如何?闹了这么一出,他们断不会猜到你我的关系。”
青年冷峻的眉目不见丝毫触动,一双黑中带着墨绿的异域瞳孔幽幽地注视他,淡淡道:“你叫我来有何事?”
冯秋生忽然不笑了,脸上神色一收,那老得如树皮般遍布沟壑的面庞上,忽然显出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