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青对这些探寻的目光恍若未觉,反而似乎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身子微微倾向一旁,向身边一人问道:“温某近日上火,害了眼疾,视物有些模糊,烦请兄台帮忙看一眼,冯老英雄此时……可是站起来了?”
可怜那个被他问话的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一阵咳嗽,低声应道:“站着呢。”
冯秋生额上青筋迸现,手中兵刃一挥,喝道:“小子,你过来,今日老夫就代你师父好好管教管教你!”
温书青冷笑一声,也站起身,:“凭你,还不配提到我师父。”
厅中充斥着交头接耳之声,众人的视线在这二人中不住移动,各有各的心思。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忽听楚玉楼的声音响起:“诸位莫非忘了,此处是楚家堡么?”
眼见此间主人终于发话,厅中霎时静了下来。
温书青压了压心头火气,并未看楚玉楼,不过也并未驳他的面子,重又缓缓坐了下来。
冯秋生是个拎不清的,心中虽也有所顾忌,但他倚老卖老惯了,现今当着众多江湖人的面,觉得自己若是因楚玉楼一句话就收手,显得颇没面子,于是强要嘴硬几句:“楚堡主,你莫非怕动起手来我伤了他,要袒护这小子不成?”
座中几人闻言不由得暗自皱眉,心道:这冯老儿是越活越回旋,在人家的地盘上找事不说,还敢当面质疑楚家堡的主人……真不知如此行事,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这冯秋生平日里谈不上有什么人缘,得罪的人倒有一堆,眼见他在这犯蠢,已有不少人暗自冷笑,等着瞧他的好戏了。
——谁不知楚玉楼和温书青乃是自小的交情?别说这楚堡主现今还没表态,便是他要明目张胆的护着温书青,难道你姓冯的还能在人家的地盘上翻出水花来不成?
楚玉楼原本微垂的眼皮轻轻一撩,面上波澜不惊,只是那双平日里总显得含情脉脉的眼睛,这时已全没有温度。
冯秋生对上他的目光,不由一怔,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气氛一时凝住。
柳飞蓬看看楚玉楼,又看了看冯秋生,眼珠飞快一转,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冯老英雄今日方到,想必是旅途劳顿,还没休息过来。”
又回身向楚玉楼道:“堡主,诸位英雄也已见过面,时辰已晚,不如先散了,还有两日便要行订婚之礼,想来堡中必定事务繁多,我等不如先退去,不在此打扰堡主了。”
有他带了个头,旁的人也反应过来,赶忙一起打了几句圆场,并暗暗给那姓冯的使眼色。
冯秋生也不需别人提醒,方才那鼓劲儿不知不觉间早化作凉汗冒了出去,这时把头一低,索性装起了哑巴。
楚玉楼看了他一眼,似也没有追究之意,擡了擡手道:“既如此,今日便到这里,来人——”
他声音不高,可‘人’字刚一出口,便见有数十名仆役从阴影中现身,看起来他们一直都在这厅中,不过只因所处的位置并无灯火,是以存在感极低。
有些人似乎没想到暗处竟有这么多人站着,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而多数江湖人虽也发现这宽阔的议事厅中其实另有旁人,但也没想到藏着的人竟有如此多——这些人似乎都受过专门训练,呼吸极轻极缓,且自有一种规律,数十人如一人般整齐,教人难以察觉人数。
楚玉楼令下,这些仆役便头前引路,带着今日刚到的英雄们去休憩之处,片刻之间,厅中已空了大半。
温书青也起身告辞。
楚玉楼看着他,走近两步,低声道:“方才……”
温书青摇了摇头,没让他说下去。
顾渊是他带来的朋友,他必然不能容旁人这样出言侮辱而坐视不理,莫说一个冯秋生,便是今日在场的都来发难,温书青也是如此态度。
“方才令你为难了,是我之过。本来想亲眼见到你订婚大喜,如今看来,怕是多有不便,我与顾渊留在此处反而给你增添麻烦,”温书青调整了下情绪,微微笑道:“玉楼,恭祝你与薛姑娘良缘早结,百年好合。明日我们便先行离开,不过这订婚之酒我虽错过了,待你成亲之时,温某还是会来讨一杯喜酒喝的。”
楚玉楼静静听着他说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半晌没有言语。
过了许久,才出声道:“我当真是……羡慕他。”
温书青皱了皱眉。
“何出此言?”
楚玉楼笑了笑,那笑容中有些说不出的苦涩,轻声道:“你为他甘犯众怒,他能得你如此维护,难道还不值得我羡慕吗?”
你明知我订婚宴在即,却为了他要提前离去,书青,你心里……可曾为我想过一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