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华国上下对外汇的需求只增不减,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工厂嗷嗷待哺,都眼巴巴地等着外汇来进口先进设备、引进关键技术、偿还国外贷款。
可此时华国的出口产品以农产品、矿产品这些初级产品为主,附加值低得可怜,根本赚不到多少外汇。于是“千方百计扩大出口、多创外汇”成为了经济工作的头等大事。
但问题是,八零年代的华国对西方世界的商业规则和金融体系几乎一无所知。参与经济决策的干部们,要么是贫下中农出身,要么是功臣后代。
除了极少数领导曾经出国考察过,三四十岁以下的干部中,见过市场经济真实模样的凤毛麟角。
就连相关的书籍资料都极度匮乏,能找到的几本也大多是经过加工的二手信息。饭局上裴瑜就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一些处长会如获至宝地捧着一本外国企业家的传记,把它当成管理学的圣经来研读。
在某次饭局上,裴瑜被介绍给了国储局的干部。这次饭局的规格明显更高,地点选在了国宾馆。
裴瑜跟着厉以宁教授走进了一间包厢。包厢里已经坐着几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为首的正是国家物资储备局的孙局长。
厉以宁教授热情地做介绍:“孙局长,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裴瑜同学。裴瑜啊,这位是国家物资储备局的孙局长。”
裴瑜刚要问好,坐在孙局长旁边的一位面容精干的中年人就笑着插话道:“小裴同志,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国储局在期货市场上也是摸爬滚打好几年了。说起来,我们可是国内最早接触期货的单位之一。”
这位正是国储局期货部的张处长。在1986年的华国,能称得上期货交易专家的屈指可数,而国储局的干部们绝对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作为全国少数几个获准参与国际期货交易的单位,他们肩负着为国家重要战略物资保驾护航的重任。
国家储备的物资动辄就是几十万、上百万吨的量级。通过期货市场进行套期保值,就像给国家物资上了个价格保险,虽然不能指望靠期货赚钱,但至少能避免国际市场价格暴跌带来的损失。这种操作对国家储备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一开始摸着石头过河,难免会有摔跟头的时候,国储局为此付出过大笔的学费。
国储局的孙局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说话慢条斯理。他上下打量了裴瑜一番,看着裴瑜落座,笑着问道:“小裴同志啊,听说这次你在东京那边,买了不少石油的多头合约?”
“是的,孙局长。我当时分析了欧佩克的产量政策,还有美利坚的货币政策,觉得短期内油价有上涨的空间。”
孙局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和身旁的郭部长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局里经过多次研判,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考虑到能源安全,我们正在研究增加石油战略储备的计划,同时在期货市场建立相应的对冲头寸。”
听到这里,裴瑜察觉到话中的关键信息,问道:“这么说,国储局目前还持有石油的多头仓位?”
孙局长笑道:“我们确实有一些头寸。”
这时,一直沉默的郭部长正了正身子,表情严肃地说:“现在国际石油市场变化莫测,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一旦油价出现大幅上涨,对我国经济的影响将是全方位的,从工业生产到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方方面面都会受到冲击。”
裴瑜组织了一下语言,慎重地说道:“各位领导,根据我的分析,国际原油市场的走势即将出现转折。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油价很可能会进入下行通道。我建议国家的石油储备政策应当以稳健保守为主,在维持现有规模的同时,做好应对油价下跌的充分准备。”
这话一出,包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几位领导露出诧异的神色,显然对裴瑜的新观点感到意外。
裴瑜的建议意味着要让国储局改变既定的策略。如果判断失误,国家将面临巨大的损失。这不是个人得失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国家利益的大事。
如果说国内企业间的债务问题还只是“肉烂在锅里”,那么在石油期货市场上的决策失误,就等于是把真金白银白白送给了外国。
虽然系统的提问额度还没有完全恢复,裴瑜没有办法精确预测油价会跌到哪个具体点位上,但对于原油市场整体走势的判断,她还是拿得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