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法一仙。
仅从称谓上,便已将这天壤云泥之别,彰显得淋漓尽致!
就在上官靖话音落下的瞬间,“四象辉光阵”的缔造者们,已然如同闲庭信步般,平静而从容地走近,来到了刘轻水等人面前。
强大!
令人窒息般的强大!
刘轻水下意识地将自己仅存不多的神识小心翼翼地蔓延出去,试图感知一丝虚实。
然而……
神识所及之处,前方只有一片混沌模糊,仿佛这四人只是四道寻常的投影,又或者……他们本身已成了这片天地的律动。
以他天师之境的神识,根本无法探测到这几人一丝一毫的深浅虚实。
“嗯?”
他这微不可查的探查动作,却引起了四人中那位最为年轻者的注意。
对方如寒星般的目光微微一瞥。
仅仅是一瞥,一股无形却极为锋锐的气势瞬间掠过,仿佛一根冰冷的针轻轻扎了刘轻水的眉心一下!
刘轻水心头猛地一凛,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他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将所有外放的神识收敛得一干二净。
法师之道,首重尊卑敬畏。
在至强者面前,以神识妄加窥探,是极大的失礼,甚至会被视为挑衅。
刘轻水心中充满了惊叹,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激起千重浪花。
靖哥的手段,果然深不可测!眼前这几位同来施以援手的,只怕千真万确,全都是货真价实的地仙!
随着距离拉近,四位强者的面容终于清晰地映入刘轻水的眼帘。
为首的那位,气度最是雍容沉稳。
两鬓已侵染大片霜白,看上去约莫六十开外。一头梳理得纹丝不乱的华发下,是一张棱角分明、布满深刻却不显龙钟之态皱纹的脸庞。
他身着一件深灰色中式立领外套,内衬纯白衬衣,更衬托出整个人神采奕奕、气质沉稳如渊岳。
虽然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但那不经意间自然流露出的、仿佛久握乾坤的磅礴气势,令人不自觉地从心底升起一股高山仰止般的敬服。
“轻水儿,”
上官靖见刘轻水看得仔细,主动站到中间,微笑着开口介绍道,“你的身份和来意,几位老友已然知晓。这位,是陆廷玉陆老。”
刘轻水心中肃然起敬。
他冲搀扶着自己的熊思煜微微点头示意,熊思煜立刻心领神会地松开手,小心翼翼地退后半步站好。
刘轻水强撑身体,艰难却无比庄重地向前跨出两步,站定。
他双手迅速于胸前结成一个标准的玄三角法印,指尖相对,随即上半身稳稳地向前倾俯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幅度——这是法师一脉面见前辈尊长时最庄重的古礼!
“晚辈刘轻水,拜见陆老前辈!”
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充满了由衷的尊敬。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
陆廷玉见状,立刻伸出双手,稳稳地托住了刘轻水的手腕,阻止了他继续下拜。
他看着刘轻水,眼神中带着温和的赞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点头道:
“好孩子,不必拘泥于这等虚礼!老刘家真是福泽绵长,竟又出了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俊杰……西南这片修炼贫瘠之地啊,你小小年纪便能踏足天师之境,实属难能可贵。若再给你些时日,悉心打磨……前程不可限量啊。”
他话中的一丝叹息,似乎是为当年老刘家那位的隐退感到惋惜。
上官靖在一旁也赞许地点头。
他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另外两位中年模样的强者:“轻水儿,这位是赵守真前辈,这位是顾镇玄前辈。”
被称为“赵守真”的前辈,身材颀长挺拔,一身深蓝色的毛呢西装剪裁极为合体,透着一股低调的精致。
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气质温润如玉,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幽潭,平静而深不可测。
整个人站在那里,仿佛一位饱读诗书、德高望重的大学教授,沉稳中蕴含着智慧的力量。
而旁边的顾镇玄前辈,则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风格。
他身形魁梧,肌肉贲张,骨架极大,整个人如同由岩石堆砌而成,充满了原始的爆发力。
一张脸庞饱经风霜,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泽。鼻梁高挺如刀削,下颌方正刚毅,浓眉之下是两道如同刀锋般锐利的目光!
眉宇间透着一股常年在险境中搏杀磨砺出的彪悍英气与磐石般的坚韧!
他身上是一件质感粗犷、泛着旧色的亚麻布休闲夹克,脚下蹬着一双厚底耐磨的翻毛皮战靴。
整体风格粗犷豪放,却没有丝毫邋遢之感,反而给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千锤百炼。
如同一柄深埋在古鞘之中、隐去所有光华却依旧能感受到恐怖锋芒的绝世凶刀,不动如山,一动则必是石破天惊!
“晚辈刘轻水,见过赵前辈,见过顾前辈!”
刘轻水没有丝毫迟疑,再次强打精神,用最恭敬的姿态、最标准的礼仪向两人行礼。
在法师的世界里,对强者的尊敬与谦恭,不仅是一种礼数,更是对自身道心的尊重与维护。
“陆老方才也说了,不必如此!”
两人几乎同时伸出手,如同陆老一般轻轻扶住刘轻水。
赵守真扶稳他后,温和的目光仔细打量着他,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欣慰笑容:
“与你们老刘一脉的人,我们打过多次交道了,每一次啊,都总能给我们带来惊喜。这次更是……如此稚龄的少年天师,着实罕见,当真是英雄代代出少年!老刘家底蕴深厚啊,只是,孩子……”
他似乎想叮嘱些什么。
“你个老赵,你这话痨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
赵守真的话还没说出口,旁边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顾镇玄洪钟般的声音,就毫不客气地将他打断。
顾镇玄一边略显不满地瞪了赵守真一眼,一边大笑着用力往前跨了一大步。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不由分说,“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刘轻水的肩膀上!
这一巴掌力量极大,仿佛带着一股热浪,差点把本就虚弱摇晃的刘轻水直接拍得坐到地上。
“哈哈哈!”
顾镇玄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声如滚雷,震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嗡嗡作响。
一双饱含力量的虎目直视着刘轻水略显苍白的脸,带着绝对的自信和豪气道:
“小刘兄弟!老刘是什么样绝顶的人物?你跟上官靖这小子又是何等交情?咱们之间还要讲这些虚头巴脑的规矩作甚?要我说,这老赵就是喜欢絮絮叨叨,摆老资格!”
他那只大手依旧稳稳地按在刘轻水肩上,甚至又豪爽地用力揽了揽,像是要把刘轻水那单薄的身板揉进他那强壮的身躯里:
“咱们哥俩比你上官大哥呢,虚长那么几岁。他喊咱俩一声赵老哥、顾老哥!你往后啊,就跟着他,喊我们‘赵老哥’!‘顾老哥’!哈哈哈,这样多痛快?咱们几个都是自在惯了的人物,什么规矩礼数,屁用没有!只讲真性情,只认真交情!随意点好!哈哈哈!”
豪迈的笑声如同闷雷滚滚,不仅震得刘轻水耳膜嗡嗡作响,连旁边略显无奈的赵守真也忍不住对他吹胡子瞪眼,一副“粗鄙!粗鄙!”的表情。
不过顾镇玄显然毫不在意。
刘轻水只觉得肩膀几乎要散架,一阵阵酸痛伴着耳鸣袭来。
但看着赵守真前辈那憋屈又无奈的表情,他心中明白,这几位传说中高不可攀的地仙,实则是性情中人,率真随性,并无半分恶意。
“好了好了,老顾!”
上官靖这时走了上来,好笑又好气地拍了拍顾镇玄那比常人厚实一倍的肩膀。
顾镇玄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又狠狠拍了拍刘轻水的后背,大笑着退到一边。刘轻水只觉得胸中气血一阵翻涌,几乎要咳出来,却也只能勉强忍住。
上官靖绕开三人,径直走向了那最后一位、也是四人中最年轻的存在身旁。他侧过身,温和地看向刘轻水,认真介绍道:
“轻水儿,这位是田闻境前辈。”
他语气顿了顿,似乎特意点明其特别之处:“虽然比我之于你都年轻,但你田前辈修为境界,却是实打实的。他比你,只年长几岁而已。”
“今日在此相聚,也是难得的缘分。你二人年岁相近,日后说不得更有机会多多交流。”
上官靖目光落在刘轻水脸上,带着一丝深意和期许,“我相信,在某些关隘上,得到你田前辈的指点,兴许就能为你指出一条明路,省却无数摸索的光阴。毕竟你们都年轻,而他,是真正的过来人。”
年长几岁?
不足三十岁的地仙!
刘轻水恭敬行礼的手,难以察觉地剧烈一颤。
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远比刚才目睹“四象辉光阵”锁困古轻羊的震撼,还强烈上不知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