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昕领命前来时,长安正在伏案书写。
桌案上放着一卷素纸,沾了墨的狼毫落笔飞快,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不一会儿就写完一张。
不同于李正和长安一同长大,是能说上几句心腹话的旧部,李昕不过是几年前长安还在安西,巡防边境时从狼群嘴里救下的猎户孤女。
彼时她孤苦无依,长安见她眼神里有股不服输的韧劲,便将她带在身边,教她识字习武,在调防来潼关时,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李昕垂手静立在案旁,一身劲装衬得身形利落,呼吸都放得极轻。
见长安写完一张,她立刻上前一步,动作轻柔却迅速地抽走案上墨迹未干的纸,又从一旁取过新的素纸,细细铺展平整,用镇纸压住边角。
随后又将写好的纸轻轻放在桌案一头晾干,等墨迹凝定,再一张张叠得方方正正,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长安抬眼,动作却未停,“此番南下,你随我左右。”
李昕刚收好一张晾干的纸,闻言立刻转身抱拳,“属下遵令。”
长安:“不必拘谨,你身手利落,心思细致,沿途探路传讯之事,我放心交给你。”
李昕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却只是重重点头,“定不辜负将军信任!”
随后便不再多言,回到案旁继续待命。
长安写完一张,她便及时上前更换,晾干,叠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打扰长安分毫,却总能精准跟上她的节奏。
帐内只剩笔墨摩擦的轻响,二人一静一动,默契无比。
长安写的并不是军令章程,而是一页一页的名单。
首页赫然是江南叛党世家几字,其后密密麻麻,皆是跟随永王起兵,或是早已投降依附的江南大族名号。
沈氏,陆氏,周氏……每个名字后都用朱笔点了标记,或是注明其家族根基所在,或是标注其产业分布。
长安深知江南世家盘根错节,永王能迅速起兵作乱,背后少不了这些家族的财力物力支撑。
如今要筹粮,这些人自然是首要目标。
写罢叛党主家,她笔锋一转,又在每个家族名下延伸出一串关联名号,皆是散落在关中,以及中原各州的姻亲与本家分支。
“沈氏联姻华州吕氏,陆氏与同州崔家有亲,周氏在洛阳有旁支……”长安一边回忆东征时搜集的情报,一边补充标注,纸上的名单渐渐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终于停笔后,长安吩咐李昕:“速将这份名单抄录两份,一份送与何存志,让他调取官仓时顺带告知那些叛党姻亲,限期三日之内,缴纳粮草至潼关,否则以通敌同罪论处。”
“另一份送与韩尚德,让他与关中世家交涉时,把这些牵连家族的名单亮出来,让他们看看与叛党为伍的下场。”
“告诉他们二人,这些粮草要在五日后随一万大军一同南下,万万不可耽搁。”
李昕不敢大意,仔细抄录好名单后,当即出帐牵上快马,先找到距离近的韩尚德,亲自将名单交付与他,又马不停蹄的奔赴华县官仓,赶在未时前见到了何存志。
却说何存志和韩尚德接到手令和名单后,心中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