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陶鹤轩长叹一声,提起酒壶“咕咚咕咚”为自己斟满,酒液几乎溢出杯沿。他抬眼扫过同桌,眉宇间郁结着一股不平之气:
“唉!提起昨晚那场所谓的‘新闻交流大会’,若是有致远兄在场坐镇,断不至……”他重重放下酒壶,杯底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
一袭青衫的青年立刻接口,面露愤懑,指节敲击着桌面:
“菊仁兄此言不假!那群复社之徒早有预谋,攻其不备!我们仓促应战,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实在是欺我五湖无人!”
他转向卢谦,声音带着急切,“在下钟峻峰,草字平章,《雨丝》编辑。久仰致远兄大名,只恨缘悭一面,未能早识荆!”
卢谦再次拱手,“平章兄,失敬!”
钟峻峰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致远兄有所不知。昨夜盛会,本为交流切磋。岂料复社那帮才子骤然发难,将话题引向当下最棘手的‘与民争利’之论,言辞犀利,步步紧逼!我等仓促应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眼中犹有火光:
“我等据理力争:陛下无需国税供养,行商贾事以养强军,何错之有?天下商贾,谁甘愿将世代秘方公之于众?若强令公开,谁还愿倾财研发新物?长此以往,这世道岂非要原地踏步,再无寸进?”
他猛地拍了下大腿,声音陡然拔高:
“可恨那群人!个个伶牙俐齿,引经据典,将我等驳斥得仿佛眼中只有铜臭,全然不顾黎民疾苦、天下兴亡!我等……竟落了下风!”言至此,他愤懑地一捶桌面,杯中酒液都晃了几晃。
卢谦听完,心中已然明了。
这些人找上自己,是因为那场舆论风暴不仅指向皇室,更将陈氏重工卷入漩涡,料定自己必定与他们同仇敌忾。
然而……他眉头微蹙,还是不愿卷入这无谓的口舌之争。
这些辩论,无论输赢,终究伤不到皇帝的根本。
皇家二十四监绝不会做亏本买卖。陈氏重工也不会因此放弃赚钱,无非是些眼前的麻烦罢了。
他脑中念头飞速闪过,斟酌着开口:
“诸位皆是大才,所言切中肯綮。然则……那帮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哗众取宠罢了。其背后定有人撑腰,参与了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稳,“无论他们巧舌如簧,论得是是非非,依在下浅见,不予理会、不接话茬,方是上策!任他诡辩滔滔,我自岿然不动,其计自败。”
一席话落,众人并未立刻应和,而是陷入短暂的沉思,眉头紧锁,各自咀嚼着话中的深意。
片刻之后,陶鹤轩猛地一拍脑门,眼中精光乍现:
“妙啊!致远兄此言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们在搅弄风云,就是想引我们下场缠斗,为他们造势!我们若置之不理,不接招,不递话,他们费尽心机搭的戏台子,可不就塌了?高明,高明!”
钟峻峰却捻着手中的酒杯,脸上那份不甘并未完全散去,反而更添一丝沮丧:
“菊仁兄,致远兄,二位看得透彻,不上其当确是高招。然而……”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昨夜我等终究是颜面尽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驳得哑口无言,这口气……实难下咽!”
众人互望一眼,那份被挫败感笼罩的阴霾再次浮现,纷纷颔首,叹息道:
“平章兄所言甚是!”
“是啊,这面子折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