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猛地睁眼,掌心的魂火“轰”地爆燃,金红色的光从指缝往外涌,烫得她指尖发麻。战甲的头盔“咔嚓”裂开道缝,冰碴子顺着裂缝往下掉,冰层下的青铜箭簇突然“嗡”地轻颤,箭杆上的铭文渐渐暗了,箭身慢慢熔解,化成金液往地底渗——是墨七的地脉在引,他留的箭簇本就是净化阵的引信,此刻借着魂火的力,正往地脉深处送净煞的气。
“将军...斩枷...”
地脉里传来墨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释然,是他最后的共鸣。凌寒抬手握住陌刀,刀柄烫得像火,她猛地将刀掼入冰渊!刀身“嗖”地吸尽魂火的金芒,煞气顺着刀身往地底奔涌,穿过祁连山的岩层,掠过岩浆平原的琉璃巨树,直往基地的田垄去。
祁连山祭坛的积雪突然蒸腾成云,白茫茫的,往天上升;岩浆平原的琉璃巨树“唰”地绽开银花,花瓣落下来,像场银雪;基地田垄的麦穗垂落金涛,饱满的麦粒压弯了穗杆,“哗啦啦”响。当陌刀的刀柄彻底没入冰层时,地底突然“嘭”地轻震,十万青铜兵器的虚影从土里破土而出——有剑、有刀、有弩,全是当年铁衣营的旧兵器,虚影在晨光里闪了闪,又慢慢碎成齑粉,被风一吹,散了。
冰面渐渐暖了,雪开始融,汇成细流,顺着冰缝往下淌。凌寒跪在雪水里,裤腿浸得透湿,却不觉得冷。她看着融雪裹着银蝶的残鳞、墨七的石化碎屑、血清凝成的冰晶,在冰面上蜿蜒成溪,溪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碎石,石上还留着轮椅碾过的痕。
溪水流过顾九黎倒伏的轮椅时,卡在轮轴里的青铜浑仪突然“咔嗒”转了转,从轮轴里掉出来,落在浅滩里。浑仪上的星轨竟在慢慢重生,一根接一根,重新绕着北极星转,只是这次的星轨是暖的,泛着金芒,映在溪水里,像撒了把碎星。
凌寒抬手,指尖触到水中的倒影。涟漪荡开时,水里浮起众人的笑靥:墨七站在田埂上,手里抛着个刚挖的土豆,吹着不成调的口哨,袖口还沾着泥;阿箬蹲在麦浪里,追着只银蝶跑,银发被风吹得飘起来,手里还攥着朵刚摘的蓝花;顾九黎坐在实验室的窗边,眼镜片反射着晴空,手里翻着本播种手册,嘴角噙着点笑。
最后一道波光里,映出两个小小的身影——是八岁的小兵主和小晚晚,蹲在溪边,用树棍在泥里画田垄,画得歪歪扭扭,却画了很远。“要种满土豆。”小兵主用树棍戳了戳泥,“给晚晚烤着吃。”小晚晚点头,往他手里塞了块半冻的饼:“先吃这个,不饿。”
溪水慢慢往山下流,流过新建的石碑——碑上刻着“兵道渠”三个字,是基地的孩子们昨天刚凿的,说是“将军和顾先生的渠”。碑面的水痕还没干,上头悄然浮现一行冰晶小字,是顾九黎的笔迹,轻得像雾: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
罡风停了。雪峰上的阳光落下来,暖融融的,照在溪水上,泛着金闪闪的光。凌寒弯腰,掬了捧溪水,水是暖的,像顾九黎当年塞给她的饼,像阿箬蝶翅的光,像墨七抛来的土豆——是烟火人间的温度。
她知道,他们没走。他们就在这溪水?,在麦浪里,在孩子们的童谣里,在每一粒要发芽的种子里。而她要做的,就是守着这片田,等麦子熟了,等土豆长了,等烟火人间,真的太平美满。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喊声,是念念带着小伙伴往山上跑,手里举着刚烤的土豆:“将军!顾先生的菌种发芽啦!”
凌寒笑着站起来,往山下走。溪水在她脚边流,银闪闪的,像条永远不会断的线,一头牵着雪峰,一头牵着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