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渊那句看似平常的询问,落在冉冷霜耳中却不啻惊雷。
她猛地抬头,猝然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寻常的温和,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洞察,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精心维持的伪装,直抵内心最深处的惶恐。
他知道了?
他察觉到了什么?
是悔珏残留的阴气,还是她自己慌乱中泄出的马脚?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攫取了她的心神。
坦白与隐瞒的念头再次激烈交锋,几乎要将她撕裂。
坦白?
此刻和盘托出悔珏的威胁、床下的符咒?
可悔珏“让你百口莫辩”的警告言犹在耳。周临渊会信吗?
即便信了,这背叛的行径已然发生,他会如何看她?
那刚刚因他片刻关怀而生出的微弱暖意,是否会立刻冻结成更深的寒冰?
更何况,先天冰魄体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悔珏是眼下唯一抛出“解药”的人。
隐瞒?
继续将这致命的秘密埋藏下去?
可那符咒就如同一枚埋在枕畔的不稳定雷火弹,后果难料。
周临渊此刻的发问,是寻常的关心,是敏锐的试探,还是……真的给了她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
她的嘴唇无力地翕动了几下,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悔珏的威胁、对陨落的恐惧、对周临渊反应的惧怕,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我……”她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悔珏那句“他永远防着你……你永远走不进他的心”再次浮现。
真的走不进吗?还是她自己,在恐惧的驱使下,先一步选择了背离?
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猛地窜起:告诉他!把一切都告诉他!
这冲动来得如此迅猛,几乎要冲破她所有的顾虑。
背叛的煎熬、对符咒的未知恐惧、对周临渊可能受创的担忧,种种情绪交织,让她窒息。
与其这般提心吊胆,受制于悔珏,不如彻底坦陈一切!
即便他会震怒、会严惩、甚至……会就此舍弃她,也远比此刻这锥心的煎熬来得痛快!
可是,说出口的后果呢?
悔珏绝不会善罢甘休,先天冰魄体的死局依旧无解。
而周临渊……他会相信她只是一时糊涂,而非与悔珏早有勾结吗?
极度的心理压力让她纤细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周临渊没有错过她这明显的失态。他抬起手,指尖带着温热的体温,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触感让她猛地一颤。
“冷霜,”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你刚刚提的建议很好,这么久以来,虽然我以魔种寄生大法限制你,但我觉得你我之间,应该不止是合作关系这么简单,你说呢?”
“从我刚刚进来,你便神色慌张,魂不守舍。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的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仿佛要剥开她所有的防御,直视那颗摇摆不定的心。
冉冷霜仰起头,泪眼朦胧地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在那片深潭里,她看到了审视与精明,但也捕捉到了一丝隐晦的、或许可称之为关切的东西。
这一刻,她知道,瞒不下去了,也……不想再瞒了。
赌一把!
就赌他们之间,并非只有冰冷的利用与提防!
赌他心中,或许真有她一丝微末的位置!
决心既下,她不再犹豫。
猛地挣脱他的手,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深深伏下身子,声音带着哽咽与破釜沉舟的决绝:“殿下!冷霜……有罪!”
周临渊眸中精光一闪,脸上那丝疲惫瞬间被冷肃所取代。
他没有立刻扶她,只是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地上颤抖的身影,声音听不出半分波澜:“哦?何罪之有?”
冉冷霜抬起头,泪珠滚落,将悔珏如何通过铜镜现身,如何以先天冰魄体的反噬为诱饵,威逼利诱她在那张龙纹紫檀木床的床垫下放置符咒的经过,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尽数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