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拎起海星的一个角。
“人家都说有未婚夫了,你再送东西就不礼貌了。”
何罗鱼摆了摆鱼尾巴。
“你年纪还小,不懂情情爱爱这些东西。俗话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我愿意当她香喷喷的野花。”
那他确实不懂。
金宝将海星放在它的鱼背上,“非赶着当人家的小三?”
“你话怎么说得那么难听的?这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只要她幸福,我就幸福,她未婚夫肯定也幸福,只要我们都幸福不就行了?”
“而且我们这三口之家都算小的了,在鱼族,一条母鱼可以养好几条公鱼呢。”
金宝确定了,这货把自己当成了男的。
“何罗鱼是没有性别的,你不算是雄鱼。”
何罗鱼稀少,是上古留下的妖族之一,传说中何罗鱼生九头,男女不分,自我便能繁殖后代。
“……这话我不太爱听,你收回去。”
金宝踢了它一脚,“再难听也是实话。”
“注意你的态度!”
何罗鱼把金宝的靴子踩在脚底,没用多大力气,只是脚底板的沙子把金宝的靴子弄脏了。
何罗鱼道:
“你现在只是一个凡人,能不能出岛,能不能躲过那些海盗,都是我说了算。”
“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说一声九觞大人我错了,我就不跟你计较。”
看着大头肥鱼洋洋自得的样子,被弄脏靴子的金宝抬手,扯住他的鱼须。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跟我娘通信,让她过来掏了你的内丹。”
就算没了灵力,他身上可以李杳通讯的法器多得是。
这老肥鱼反了天了,还敢让他跪下。
“哎哎哎疼疼疼,别扯鱼须!扯断了我走路不稳!”
“我错了行不行,你快放开!”
金宝刚要说什么,一阵风从他耳边吹过,他好似听见海浪的声音。
他松开何罗鱼的鱼须,站在礁石上,看着黑夜里如同墨水倾泻的海面。
他看见了一艘小木船,木船上似乎有个小小的人影。
“那些海匪是何时出岛的?”
何罗鱼显然也看见了。
它道:“人家被你打怕了,还没敢出去呢。”
这个月,他身上有伤,又没了灵力,何罗鱼不敢带着他去见那些海匪,只躲着那些海匪走。
一个多月了,那些身上有恶灵印记的海匪不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她肯定有别的法子进来。
金宝刚要抬脚过去,他又停下,转动手指上的戒指,将自己变成了李今的模样。
有些误会,时间越久,便越不好解释清楚。
况且小小误会,无伤大雅。
金宝过去的时候,船上的姑娘刚好站在船头。
漆黑的海面,银色的月光勾勒出两道对立平行的影子。
如同鱼鳞一样的波浪轻轻摇晃,温柔的海风里是海浪的声音。
阿草盯着他看了片刻,“你还活着?”
“要是死了,你是来替我收尸的吗?”
金宝问。
面前的姑娘很矛盾,她很坦诚,但是不够诚实。
她道:“是,如果你死了,我便来替你收尸,如果你还活着,我便带你出去。”
金宝笑了笑,“谢谢你。”
他的眼神真挚,比海底的珍珠还要亮堂。
金宝帮着她把船固定在海边,两个人坐在木船上看月亮。
穿着红色衣裙的姑娘躺在船上,双手枕着头,看着天生的月牙儿。
“如你所愿,我身上的恶灵印记没有了。”
金宝转头看她,“那位应该是你的某个亲戚,或者是祖宗,他差点杀了我。”
阿草坐在船头,双膝并着,两只手放在身侧,微微仰头看着弦月。
她并不意外金宝能猜到她的身份。
“从我有记忆开始,千夜岛上便已经有人信奉恶灵了。”
“阿叔说,他们是渴望力量的蝼蚁,是蛆虫,我没有搭理他们的必要。”
“我一个人住在那条裂缝里,蝼蚁和蛆虫住在海边。有时候我从林子里路过,能听见寨子里面很热闹。”
“除了男人起哄的声音,还有女人的惨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海匪从拥有力量的欣喜若狂,到后面不甘心死去,费劲心疾地延长寿命,最后在绝望和不甘里死去。”
“他们死后,魂魄和血肉都会献祭给阿叔。”
“一批人死后,又会有新的一批。”
“我在岛上生活了十七年,光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就死了不下上千人。”
金宝道,“他们死的不算冤枉。”
烧杀抢掠的事做多了,早应该去赎罪了。
“阿叔也这样说。”
她看着金宝,“你既然已经清除了恶灵印记,为何不出去?”
“出不去。”
金宝无奈道,“那些海匪不知道我灵力废了,还以为我随时都会回去,他们顾忌着我不敢出海。”
“他们不出去,我也没船出海,只能在岛上等着你来救我了。”
“还好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真的来找我了。”
他看着阿草,眼睛很亮。
仿佛她做了一件十分伟大而又正确的事。
阿草诚实道:
“我已经走了。”
金宝疑惑,走了?
走哪儿去?
她道:“我拿着钱,带着阿花,走到凉州关口了。守关口的士兵说要通关文牒,我和阿花没有。”
金宝翻身坐起,嘴角的笑浅了一些。
“你是来找我要通关文牒的?”
“我打算找你的朋友的,但是他们走了,我没有找到他们人。”
金宝嘴角的笑彻底消失了,他只能无力地扯着嘴角道:
“拿着你的户籍去官府,多交些银子就能办。”
“我没有户籍。”
阿草看着他道,“我在千夜岛上出生,阿叔说我是棺生子,是傀儡门最后活着的传人,大陆上没有我的姓名和户籍。”
“你说你是流民,再多交些银子,官府也能办。”
不仅能办,还能给她补一个户籍。
阿草“哦”了一声,她看着金宝,认真道:
“那你要出去吗?”
“如果你要出去的话,我顺便带你出去。”
金宝听着她这话,心里预感不太妙。
“如果我不走呢?”
“那你下去,我要把船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