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青挑着眼睛看着椿生,笑了笑道。
李今站在她身后,看了一眼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少年。
面前的女人说她是面前这个小少年的大外祖母,但她看着还很年轻。
“你在寺中当俗家弟子?”许凌青看着李椿生,“你自小身体不好,你阿娘这是想借佛缘给你续命?”
椿生不想说话,坐回书案前,提笔抄着经书。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出去,别扰了我的清净。”
许凌青没生气,这娃娃自小就是这么个脾气。她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看着他道:
“待我见到怀桑,让他给这两个孩子祈福之后,你带我去见你外祖母。”
“为何不自己去?”
椿生的声音很淡,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这里距离永州数千里之远,如今我一介凡人之身,过去太远了。”
许凌青当他不说话便是答应了,她看向角落里站着的李今。
“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一趟。”
许凌青两只手拉开门,和门口正要敲门的鹿良对上眼。
当头对上,想躲都找不到地儿躲。
下一瞬间,许凌青嘭得一声关上门,抬脚便往窗户边逃,刚从窗户里翻出来,便被定在了原地。
鹿良从拐角处出来,看着被定在原地的许凌青,眉眼不善。
“见了我便要躲?”
许凌青面上没有半分心虚,她好整以暇道:
“你是妖,我是人,人躲妖有何不对?”
“反倒是鹿族长,见了我便要抓,这是何道理?”
李椿生从一旁的门口绕出来,他站在屋檐下,看着对立的男女,眉头一蹙。
“鹿族长,你在干什么?”
鹿良转眼看向他,抬手将一个黑色的锦盒推到他面前。
“这是李杳和溪亭陟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我与她有些私事要说,先告辞一步。”
椿生拿过盒子,看着鹿良带着许凌青消失在原地。
许凌青消失的时候眨了眨眼睛,脸上全无警惕之感,她并不怕鹿良。
他拿着盒子进屋,看着屋子里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有些头疼。
他就知道,遇见这老女人能有什么好事。
*
许凌青落到一张榻上,还没有来得及逃,一只手便摁在了她肩膀上。
“你的灵力呢?”
鹿良盯着许凌青,方才只顾得上抓她,竟然没有发现这女人体内的灵力消失一空了。
许凌青见逃不脱,索性就安然躺在榻上,她看着鹿良:“识海都抽干消失了,哪儿来的灵力?”
鹿良看着她,“是为了替我疗伤?”
“我欠你的,还给你也是应该的。”
“仅仅这是这样?”
“不然还能怎样?”
许凌青好整以暇地躺在榻上,一根手指抬起鹿良的下巴,“我给你说过,不要对我抱有多余的感情,我这人自在惯了,素来随性而为。”
鹿良气得打开她的手,坐起身,他背对着许凌青坐着。
“女子的贞洁对你来说也不重要?”
“我都活了多少年了,这种东西有什么可在意的。”
许凌青也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生完气了记得给我送回去,我如今凡人之身,回去得靠双腿,又累又麻烦。”
鹿良回头看她,微微瞪眼,随即又别开视线,气笑了。
“鹿族若非真心喜欢的女子,不会与其合欢。”
“我知道。”
许凌青坐在他背后,一只手从他肩膀处绕过,挂在他的胸前,凑近他的耳朵吹气道:
“我知道你喜欢我。”
女子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是一团热气,在他耳后的皮肤上蒸腾。
鹿良又气又急,她分明说了让他不要喜欢她,如今又靠在他耳边说话。
他回头看向她,刚要说话,许凌青便竖起食指,抵住他的唇中间。
她看着鹿良,“你告诉我,你来法雨寺做什么?若只是给那娃娃送东西,应当用不着堂堂妖王,让你来,定然还有别的安排。”
鹿良看着她,“观星台的捉妖师算到怀桑住持大限将至,我过来既是为了给他饯行,也是为了拿走他的舍利子和金丹。”
佛门中人,大多功德无限,死后舍利子和金丹不灭,反而承载这个人大部分的修为。
“老和尚的东西不留在法雨寺,送去地蓝做什么?”
鹿良抬眼看着她,别过脸。
“跟你没关系。”
许凌青看着他,抬手捧住他的脸,凑近他,在他嘴唇吻了一下。
“刚刚那个问题算你送我的,这个问题我给报酬。”
鹿良抬眼看着她,伸手抱住她的腰。
“我在那个小村庄等了你三年,我以为你见完那个人就会回来。”
许凌青舔了舔嘴唇,她不都说了不要喜欢她。
她清咳一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只要答应跟我回西山,什么我都告诉你。”
鹿良抬眼看着她,眼神执拗。
“行。”许凌青一只手捧着他的脸,“我如今只是一个凡人,若我跟你回了西山,你得保证我的安全。”
“自然。”
鹿良说是怀桑主动去信让李杳来拿舍利子和金丹,但地蓝很忙,她离不开,溪亭陟又要定期回丰都山,不能长时间离开,她便只能派鹿良过来拿金丹和舍利子。
许凌青半靠在软枕上,一只手撑着头,看着鹿良。
“她为何如此信任你?”
李杳连朱衍都非全然相信,竟然相信一只鹿妖。
鹿良不说话,黑色的眼珠子盯着她。
“我答应替她做事,她答应给我你的下落。”
许凌青一顿,当真是好侄女,姑姑的踪迹说卖就卖。
“以前的事,你还没有记起来?”
许凌青撑着头看着鹿良,“若是你日后记起来,指不定会后悔带我回西山。”
“不会。”
鹿良看着她,伸手抓过她的手,渐渐与她双手合十,“鹿族一生只会认定一人,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那若是我要怀桑的舍利子呢?”
许凌青看着鹿良,“若是我要舍利子,你会不会给我?”
鹿良抬眼看着她,“会。”
许凌青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
“说着玩玩罢了,大可不必担心。”
她要的并非怀桑的舍利子,而是另一个人的。拿舍利子也用不着这只鹿妖出手,看在过去的情面上,怀桑会把舍利子给她的。
若是怀桑还活着,那颗佛门之祖的舍利子的确会落入她的手里,但是她没有想到,怀桑提前殁了。
他甚至不是在法雨寺殁的,而是在青州的那片深山里,死前鹿良前去取走了他的舍利子和佛珠,然后按照他的要求,将他与棺材中的女子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