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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捞玉(1 / 2)

苏阳走到院子中伸了伸懒腰,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清爽,远处的风口子吹来一卷卷的风,吹的人身上也利落。

来到小广场上,孩子们光着脚丫在地上奔跑,围绕着苏阳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哈桑一眼瞧见苏阳,洪亮的嗓门穿过孩子的笑闹声:“阿达西!这边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苏阳笑着走过去。

哈桑蹲在那纸箱旁边,动作麻利地拆开麻绳,把里面那个深棕色木壳、带着锃亮旋钮的“孔雀牌”收音机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哈桑抬头咧嘴笑着,露出被莫合烟熏黄的牙齿:“新的收音机!”

他说着就动手,利落地接上电线,插头怼进固定在旁边木桩上的简易插座。喇叭里先是刺啦一阵响亮的电流杂音,哈桑眉头一皱,转着频率盘。

突然,一个正腔圆的女播音员声音,用标准普通话播报着遥远城市的新闻。

“嗨!出来喽!出来喽!”孩子们一下子被吸引过来。

“是带给大家的,”苏阳指了指人群里熟悉的老少面孔,“多收几个台,放放歌,听听戏,放羊的时候也能解解闷,省得光对着云彩说话嘛。”

他瞥了眼木头墩子上的单缸柴油发电机,听说部落里的人轮班伺候它,又是擦油渍又是查机油,那呵护劲头,比照顾自家奶娃子还上心。

“这桶油,省着点用,点灯、开机器都精细点,熬过两个月的夏天牧场应该够了。用完了.....”苏阳顿了顿,“到乡里巴扎上能买到,实在不行就托人捎信。”

“阿达西,”哈桑敏锐地捕捉到话里的信息,扶着收音机站起来,脸上笑容凝住些,“你不常来了?要出远门了嘛?”

苏阳摇摇头,声音平静里带着点郑重:“嗯,过两天得回趟老家,有点家事要忙。路远事稠,具体啥时候回山不好说。不过....”他语气坚定地补充,“两个月,顶多两个月,我肯定回来!”

大家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苏阳帮哈桑把带来的物品——药包、渔网、盐巴、给孩子们的水果糖、布匹等,分到各家各户手上后,天色已近黄昏。

阵阵炖肉的浓香在空气中飘荡。

今天部落里的大锅饭,为了款待苏阳,部落下午特意宰了头半大的羯羊,用苏阳上次来时教的法子,添了水加了调料,在大铁锅里炖成了满满一锅清炖羊肉汤。

味道嘛....

苏阳就着青稞馕喝着汤,反正比干啃风干羊肉那是强了太多,只是离“鲜美”还有些距离。

即便如此,看着大伙儿围着热气腾腾的大锅,脸上洋溢的笑容,这锅汤胜过了任何美味。

吃饱喝足,胃里熨帖。

暮色四合,广场旁那根立着的木头杆子上,一盏小灯泡发出微弱昏黄的光,勉强照亮巴掌大一块地方,吸引着成群的蚊虫。

大家伙儿像往常一样,三三两两地蹲坐在石头或矮木墩上,习惯性地围拢到收音机旁。

大人们想听的是山外世界的风声——广播里那遥远而模糊的国家大事、天气预报、政策方针。

孩子们可不管这些,在光圈外跑着闹着,不时冲过来嚷嚷:“哈桑阿恰克!放歌嘛!我们要听达坂城的姑娘!”

哈桑被闹得没法,只好把那台新的的收音机让给他们:“喏!拿这个去,好好听你们的!莫要过来捣乱!”

他假装板着脸呵斥,声音里却全是宠溺。

经过这段时间对外界的了解,部落里像哈桑这般正值壮年的汉子们,对山外那个陌生的花花世界,心里的坚冰在悄然融化,虽然还谈不上渴望,但那份天生的抗拒感正在消减。

老人们还是愿意呆着这里,走也走不出去了。对他们来说,这片祖先栖息的高山草甸就是世界的全部,身体和灵魂都深深地扎根在这,再难挪动半分。广播里的世界再好,也太过虚幻飘渺了。

小孩子们对外面虽然很向往,可一旦真要翻过那达坂山口,走进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城镇,巴郎子们还是恐惧外面的世界。

而真正心思飘向山外的,正是哈桑这代人。他们年富力强,渴望了解更广阔的天地。

“苏阳阿达西,”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次下山…我能不能跟着你去?我有力气,眼睛也亮堂,想学着做点买卖。”

他急切地补充道:“给部落换些轻便的铁锅、结实的帆布、娃娃们识字的本子嘛!”

哈桑一脸真挚的看着苏阳,不像是在开玩笑,能让大伙儿过好点,苏阳打心眼里赞成。

可他心里那根弦,也随之绷紧了——山外的世界不是纯净的雪山湖水,那是片充满诱惑也暗藏漩涡的地方。他怕哈桑这样心性淳直的人,被城里油嘴滑舌的阿达西骗了,被那些唯利是图的老板当了枪使,更怕这雪山脚下一方宁静的“布卡”被铜锈给毁了去。

苏阳坐直了身体,语气温和但透着谨慎:“哈桑,你们想出去闯闯,是好事!可买卖这碗饭急不得,得慢慢做。”

他略微沉吟:“这样,你先跟我去山下,我住的那个乔木村,心思没那么绕绕。你就扮个普通的牧羊伙计,顺带赶上一群咱们的羊群,就说去农村巴扎上探探行市。一边学着和人打交道,一边也看看咱羊在村里值不值钱。”

苏阳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既是实实在在的买卖,又是给哈桑一个由牧区到农村的缓坡,让他慢慢适应。

哈桑咧嘴一笑,这样最好不过了。

有了一个缓冲的地方,适应一下也好。

“苏阳阿达西,你那里还要多少羊群,我们这里还剩下三十多只,不多了嘛。”

“....要二十只吧。”苏阳苏阳在心里快速估摸了一下自家羊圈的大小,再养二十只就饱和了,最主要的是村里不比这大山草场自在,羊嘴随便啃啃都能吃饱。

“二十只,没问题嘛!到时候咱们就一起出山!”哈桑的声音透着一股兴奋。

吃过饭,苏阳躺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月朗星稀,感觉伸手就能够到星星,夜的清凉和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

他侧过头,看向也在出神的哈桑。

“哈桑,”苏阳带着一丝谨慎说道,“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你说嘛,阿达西。”哈桑也转过头,眼神认真。

“哈桑,有个事得跟你说一下,你们这里的玉石料子比羊群还要值钱,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可以采集出来,到时候我来收,或者用东西来换,这样你们也有一个生活保障,你觉得怎么样?”

但是,有些丑话,还得摞在前头,苏阳的语气瞬间变得低沉起来,眼神也透出一股严厉:

“这个事,你别告诉外人,尤其是不认识的山下人!外面人心复杂,很多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出来,那些石头贩子,为了几块亮石头能红着眼下黑手!要是有风声漏出去,外面人红了眼珠子摸进来,咱们这祖宗传下来的安静日子,这养人的雪山草场,可就要掀翻天,不得安宁了!”

哈桑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了,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嘴唇紧抿。

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当初老祖宗把他们定居在这里,就是远离外界的干扰。

人心不古的道理,是他们的祖训。

“苏阳阿达西,你放心吧,这个我懂,我们不用它换金子银子惹祸!我们只交给能托付性命的阿达西,换回实在顶用的家当。”

他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咱有草场,有羊群,靠大山养家,够够的了嘛!”

苏阳笑笑,拍了拍哈桑的膀子。

他们骨子里流淌着的,依然是这片雪山赋予的、那份根深蒂固的知足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