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雷加赤身半倚在卧榻上，塞妮拉的银发缠着他的手臂，两人的身体在烛火里融成一团。
简妮把这幅画藏进卧室看了一下午，忽然觉得，国王贝尔隆固然拯救了她的继承权，可雷加这样的人才是故事里真正的英雄，总能在最暗的时候带着一身光明撞开迷雾。
她开始收集关于雷加的一切，记录红堡卫队老兵讲在河湾地如何战斗，记录老侍女讲述先王禁止雷加喝哪些烈酒，甚至偷偷溜进雷加曾住过的卧室，抱走了那个用过多年的天鹅绒枕头。
每晚抱着枕头睡觉时，她总觉得能闻到淡淡的龙息硫磺味，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传奇近一点。
简妮没有藏着掖着，玛琳王妃了解此事后说：“小女孩不可能真爱上自己年近五十的老父亲，她不过是在幻想，幻想多灾多难的艾林家族也能有个像雷加那样的英雄守护，随她去吧。”
听着车厢里面叽叽喳喳的笑闹，哈罗德队长手握缰绳轻轻摩挲，领着马车碾过红堡铁栅门。
他抬头望了眼红堡顶部的三头红龙旗，夜风卷着旗帜发出猎猎声，像极了多年前雷加的巨剑劈开皮肉的闷响。
“呵呵。”他忽然低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剑柄上，这些被蜜罐泡大的小公主、小贵族们，或许永远不会懂她们口中的英雄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们只知道书本里写白龙王如何英勇，却不知道多少个红堡舞会的夜晚，贵族们在宴会厅里碰杯欢笑时，雷加正提着巨剑钻进跳蚤窝的暗巷，把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刺客、叛徒、想对王室动歪心思的杂碎一个个拧断脖子。
那时的君临白天属于国王，黑夜属于雷加，他在黑暗中守护城市，让城里的人能安睡至天明，甚至能夜不关窗闭户。
“雷加真正的故事，永远不会写进羊皮卷。”哈罗德低声自语，喉结滚了滚。
稍有点交情的人都知道，雷加是个能躺平就绝不站着的人，给他一间临街商铺，一个会给他煮麦粥的妻子，两个绕膝的孩子，他能瘫在床上把日子过成浆糊，连剑都懒得碰。
可就为了住进红堡里的雷妮亚夫人，雷加愣是把自己活成了一把出鞘就见血的利刃。
清洗外邦传教士、清除王室异己、甚至背着屠夫的骂名血洗某个贵族的庄园，那些不属于骑士荣耀的脏活他干得比谁都利落。
死在他剑下的有敌人，也有曾一起喝麦酒的战友、拍过他肩膀的朋友。
哈罗德见过他在尸堆里擦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看到某个熟悉的尸体时，指尖会微微发颤，雷加他不是嗜杀，只是害怕身边的人比自己先倒下。
直到雷妮亚夫人走了，那个雷加拼了命要护着的人一觉不醒。哈罗德记得雷加在葬礼上的样子，高大威猛的七国第一壮汉像团即将熄灭的火焰，跪在雷妮亚尸身前任何人都拉不动他。
他念及旧情，继续留在红堡效力，可先王却一步步把他往外推，直到他漂洋过海在里斯扎下根。
再后来，他成了纵横大海、贸易城邦贵族见了他就发抖，烧了整个紫色舰队烧死了海王，布拉佛斯人都不敢对着南方骂半句脏话的白龙王。
等到贝尔隆登基，每次邀请他来君临，这位白龙王已是足以撼动铁王座的强大势力领袖，任何功绩都与维斯特洛王国毫无关系。
这种遗憾像根刺扎在每个与雷加共过事的老臣、老兵心里。
哈罗德摸了摸自己锃亮的脑门，当年自己刚当上御林铁卫，给几名小公主看大门冻得瑟瑟发抖时，雷加曾在半夜把一壶烈酒塞给自己说：“守好，别让里面的人知道外面有多脏。”
哈罗德打开马车门，望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红堡的阴影里，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涩。
“雷加真正的故事，就该烂在我们这代人的记忆里！”他转身跳上战马，马蹄踏过石板的声响在空荡的广场上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