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山子野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他知道,这只是个借口。
“只是,”苏旭话锋一转,“天牢那种地方,毕竟污秽。朕一个人去,总有些不放心。恩师可否在外面替朕把风?”
来了。
山子野的呼吸滞了一瞬。
“这是臣的本分。”他答道。
“你就等在天牢甬道尽头,第二根石柱后面。”苏旭的指令清晰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若过了子时,朕还未出来,你再带人进去。”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像是对臣子的信任和托付,又像是在防备天牢里可能发生的意外。
但山子野听懂了。
陛下要他去听。
听那个关于兔子和农夫的故事,最完整、最不堪的版本。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涩地应道:“臣,遵旨。”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走出承乾宫的。夜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他一生都活在光明磊落的信念里,忠君,护主,爱他所爱。
可今夜,他要去像个贼一样,偷听一段可能会将他所有信念彻底粉碎的对话。
他甚至开始希望,那个猜测是错的。
他宁愿是苏旭被蒙骗,也不愿是自己,当了一辈子自以为是的傻子。
天牢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气味。
山子野依言藏身在第二根石柱的阴影里。这里距离最深处那间牢房不远不近,若里面的人高声说话,他便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膛,沉重如鼓。
很快,他听到了脚步声。苏旭的脚步声很稳,不疾不徐。
然后是铁锁拉开的刺耳声响。
“你又来做什么?”
是太上皇的声音。几天不见,他的声音沙哑了许多,却依旧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怎么?想通了?回来求父皇教你,如何当一个真正心狠手辣的皇帝?”
山子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听到苏旭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朕只是来看看,一个被遗忘的失败者,是如何在阴沟里苟延残喘的。”
“放肆!”太上皇怒吼。
牢房里传来铁链晃动的声音,想必是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你以为你赢了?苏旭,你太天真了!”太上皇的声音充满了怨毒,“朕告诉你那个秘密,不是为了让你来嘲笑朕的!是让你看清楚,你那敬爱的母后,是怎样一个残破的女人!让你知道,你的恩师,是怎样一个愚蠢的废物!”
山子野的身躯猛然一僵。
他将后背死死抵在冰冷的石柱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力量,支撑自己不至于瘫软下去。
“残破?”苏旭的声音冷得像冰,“用这种卑劣手段得来的胜利,也值得你炫耀?”
“卑劣?哈哈哈……”太上皇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甬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成王败寇!历史只会记住胜利者!那个女人心里只有别人,那又如何?得到她身体的人,是朕!”
山子野的耳朵里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