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之中的优异者,再参与郡守主持的郡试,考中者为可入郡学,并有资格被郡府征辟为吏,或获得入咸阳尚学宫深造的资格。”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有力:“最后,于咸阳由朝廷统一举行大考,汇聚天下郡国选拔而来的举人,以及尚学宫中的佼佼者,同场竞技。由陛下亲定考题,或委派重臣主持,最终评定高下。优者,便可依前述‘试守’之制,或直接因才授官。如此,乡、县、郡、京师,四级考试,层层递进,如百川归海。”
“不出十载,天下才智之士,无论其出身如何,皆有机会通过此途,为陛下效力,为大秦尽忠!”
“善!大善!”赵凌忍不住轻拍御案,心中激赏不已。
张良寥寥数语,几乎勾勒出了后世科举制度的清晰雏形!
他并非不知科举在历史长河中的后期僵化弊病,但他更明白,任何制度的演进都需要过程。
由推荐察举到分科考试,本身就是历史的巨大进步。
后世的学校考试、公务员选拔,其核心精神,又何尝不是脱胎于此?
张良能在此刻提出这般具有开创性和系统性的构想,其眼光与魄力,堪称国士无双。
然而,就在赵凌为之振奋,萧何亦面露深思,暗自盘算其中涉及的钱粮、教化投入之时,一个低沉而凝重的声音,如冷水般泼入了这片渐热的气氛中。
“此事,恐不可行!”
发声者,正是自张良阐述开始,便一直蹙眉沉默的右丞相尉缭。
这位以兵法与治国权谋著称的老臣,此刻面色肃然,不见半分暖色。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尉缭身上。
连侧座上的嬴政,一直半阖的眼眸也略微睁开了些,深邃的目光落在尉缭身上,静待其言。
实际上,尉缭此刻提出的质疑,正是嬴政心中同样盘桓的忧虑。
大秦以军功立国,以法度治世,陡然引入一套看似“有教无类”、“唯才是举”的崭新选拔体系,将冲击何等根深蒂固的秩序?
若张良不能在此说服尉缭和他,那么所谓乡试、县试,注定只能是空中楼阁。
对于尉缭会提出的反对,赵凌心中早有预料,甚至准备好了说辞。
但此刻,他选择了沉默,将目光投向了提出这套方案的张良。
他想看看,这位千古谋圣,将如何应对这来自帝国既定秩序最核心的挑战。
御阶之下,张良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
他转向尉缭,拱手为礼,姿态谦和却不容置疑:“缭公有何高见?良,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