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并未死去,探照灯照亮了那道漆黑的边界,光明如墨水在水中晕开般融蚀了四级失序边界,数不清的人们从边界穿过,他们背负着行囊,在寒风中缓慢前行。
而在这群人的中间,一位男人裹着厚重的大衣,手中提着手提灯,那灯光模糊了他的面孔,让他的面庞变得柔和。
观测塔下的幸存者纷纷抬头望去,却见男人缓缓放下提灯,让面容露出。
有孩子大声指着他说:是床板上的人!
无数的标识牌散落在地,被充做幸存者的床垫,那些牌子上印刷着洛苏的大头照,恶毒到不忍直视的咒骂遍布其上。
“和我们离开,西北节点城沦陷了。”他陈述着残酷的事实,目光扫过那些散落在地、印着自己照片的牌子,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这座观测塔撑不了太久,想活着就跟上我们。”
无人反应,他们动作呆滞,张大嘴巴望着眼前的男人。
“我是五级强观测者,我会尽力保证你们活下去。”
有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洛苏的队伍并未停留,他从两侧的人群中走过,带着身后的跟随者。紧跟着,越来越多的人站起,看向这位降临于此的男人。
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人群中开始有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先是几个,然后是十几个,几十个……他们的眼神依旧迷茫,动作僵硬而迟疑,但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挪动。有人下意识地丢掉了手中紧握的咒骂洛苏的牌子,仿佛丢掉了某种沉重的枷锁,然后蹒跚地、试探性地,汇入了洛苏队伍的最末尾。
“捡起那些牌子。”洛苏晃着手里的灯,他的神情疲惫,眼皮耷拉着,“我们要有柴烧。”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支队伍,他们早已无法思考只能听从着洛苏的指示,怀中抱着印刷着洛苏照片的标识牌,街道上逐渐聚起了长流,向远处走去。
火,燃起来了,就在队伍行进的道路两侧。
印着洛苏照片、写满污言秽语的标识牌,被投入了临时点燃的火堆。
纸张和劣质塑料在火焰中蜷曲、焦黑,洛苏的面容在跳跃的火舌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灰烬。橘红色的火焰在寒风中顽强地摇曳、升腾,散发出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温暖。
火光映亮了幸存者们麻木而疲惫的脸庞,驱散了刺骨的寒意,也在他们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跳动着光与热的尾迹。
终于有人提问,他们要去哪里?
“去西南节点城,距离我们最近的节点城!”
他们能走到吗?
“我们别无他法。”
城区早已被失序现象覆盖,这是四级存在失序现象,物体在物质世界的“存在”发生了失序,表现为城区的设施突兀的消失在物质世界。
西北节点城化作一片虚空,街道、汽车、大楼甚至还有空气,都在四级的失序下进入无序状态,无数建设者这么多年的建设居然在短短几天消失不见,失序所及之处,一切归于虚无。
可当一支准备远行的队伍穿过荒芜的城市之时,虚无的真空被瞬间灌满了酣甜的空气,消失的道路重新浮现在远行队伍的脚下,他们在失序的城市中前行。
队伍愈发庞大,西北节点城最后的幸存者围绕在名为洛苏的观测者身旁,簇拥着他向前走去。
又有人向他提问,他们会活下去吗?
“我们会走下去。”
“我们会到达西南节点城,我们会活着!”
低沉干瘪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