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垣突然踹翻身边的椅子,金属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弧线,
“给所有被围部队发最后通牒:坚持到明早六点,航空兵会进行地毯式轰炸!在此之前,谁要是敢后退一步,军法处的人会亲自去阵地收尸!”
命令一道道从司令部发出,像投入火场的湿柴般噼啪作响却难挽颓势。
有的部队刚接到撤退命令,尚未收拢就遭遇伏击;有的据点死守到最后一刻,等来的却是“轰炸范围包括己方阵地”的补充指令;
而东京那边的政治施压,在东北军全线反攻的炮火里,更像一纸轻飘飘的废纸。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司令部的百叶窗,照在参谋官们布满血丝的眼睛上时,地图上的蓝色区域已缩成几个孤立的圆点。
板垣征四郎盯着奉天城中心那处代表关东军司令部的标记,突然抓起指挥刀重重顿在地上:
“传我命令,全军转入核心区防御……告诉所有人,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要用支那人的血来换!”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可作战室里的阴影,却比昨夜更浓重了几分。
......
图们江临近的山林,昨日刚下过一场小雪。
林子边两个小雪包突然动了动,
“二雷子!二雷子!赶紧去报信——对面林子里有动静,人影正往江边挪呢!”
图们江界碑附近的暗哨点,哨兵压着嗓子低吼,冻得通红的手指死死抠着雪堆后的灌木丛。
自打陈虎下令布防,两个独立营的兵力早已像楔子般钉进这片冰封的江岸。
雪地里的伪装网下藏着机枪阵地,沿江的树洞里蜷着泥鳅培训出来的神枪手,连踩上去咯吱响的积雪下,都埋好了拉弦的手榴弹。
“知道了!盯着点江面摸清他们渡江的位置!”
地窨子里点着盏蒙着布的马灯,昏黄的光线下,高亚明正俯在摊开的油布地图上,指尖划过标着红三角的江心岛。他军大衣上还沾着没化的雪碴,眉头拧成个疙瘩——原本以为陈虎这道命令只是防患于未然,毕竟开春前江面封得严实,谁能想到鬼子真敢在这时候蹚冰过来。
“吹集合哨,让各连主官过来一趟。”高亚明直起身,声音压得又沉又稳,“告诉炊事班,把藏在雪窖里的肉干和烧酒分下去,二十分钟内必须送到各阵地——让弟兄们多嚼几口肉,把酒往喉咙里灌,暖热了身子才扛得住这鬼天气。”
没等通信兵应声,他又补了句,眼神扫过围拢过来的几个连长:“吃完了就给我缩回窝里去!从现在起,谁都不许咳嗽,不许抽烟,连撒尿都得憋着!”
“要是有人敢弄出响动暴露位置……”
高亚明顿了顿,手按在腰间的驳壳枪上,枪套上的寒气透过指尖渗进来,
“我高亚明亲自崩了他!”
马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晃,映出颧骨上冻裂的口子。
洞外传来风卷雪粒的呼啸,混着远处隐约的冰层断裂声。
对岸林子里的黑影还在往江边凑,而这片被雪覆盖的江岸下,数不清的眼睛正透过伪装网的缝隙,死死盯着那道横在两国之间的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