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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几番魂梦寄苍凉(六)(2 / 2)

他转身时,孟如锦正站在波斯地毯边缘,身上穿着当年订婚时的月白色旗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恍惚间又变回了弄堂里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

“董事会散了?”孟如锦的目光扫过满墙的商业版图,最终落在墙角的保险柜上——那里应该存放着击垮慕氏的所有证据。

裴望远解开西装纽扣,露出里面熨烫平整的衬衫。他伸手按下水晶吊灯的开关,整个办公室顿时陷入暧昧的昏黄:“你不该来的。慕靖慈虽然败了,但他还有海外的产业,完全可以带你远走高飞。”

“所以你故意留了条活路?”孟如锦逼近一步,香奈儿五号的香水味里混着雪茄的气息,“在收购慕氏码头时,你特意保留了慕靖慈母亲的慈善医院股份。裴望远,你根本不是冷血的商人。”

男人突然笑出声,笑声震得玻璃幕墙嗡嗡作响。他猛地将她抵在地图前,指尖几乎要掐进她的肩膀:“不是冷血商人?你知道我在贫民窟吃发霉面包的日子吗?知道那些债主把我父亲的遗照踩在脚下的样子吗?”

孟如锦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说要带她去巴黎看铁塔。

而现在,他的袖口绣着金线暗纹,手腕上的百达翡丽价值连城,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电车窗口的清风。

裴望远的呼吸骤然急促,滚烫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保险柜的密码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取出一沓泛黄的信件——全是孟如锦当年写给他,却从未寄出的情书。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这些?”他将信件狠狠摔在地上,纸页如雪花般纷飞,“我要的是你在我破产时的一句相信,是在电车上说‘永远不分开’的承诺!可你却穿着婚纱,挽着旁人的胳膊走进教堂!”

孟如锦的泪水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望哥亲启”的墨迹。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她想起昨夜慕靖慈在书房最后的独白:“我知道你爱的是他,就像我知道永盛的衰落是场阴谋。可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看你被仇恨吞噬。”

“现在你赢了。”她踮起脚尖,吻去他眼角的湿润,“永盛成了上海滩的传奇,裴望远成了人人敬畏的商界新贵。可你快乐吗?”

男人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瘫坐在真皮沙发上,抓起威士忌酒瓶仰头灌下:“快乐?我每天都在噩梦里惊醒,梦见你躺在慕靖慈怀里,梦见父亲的灵堂被人泼满狗血……”

孟如锦捡起地上的情书,逐字逐句地读起来。当读到“愿与君共白首”时,裴望远突然冲过来将她按在桌上,滚烫的吻带着硝烟与血腥的味道。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模糊成一幅旧时光的剪影。

保险柜里,那份足以让裴望远身败名裂的证据,在暗格里静静等待着被揭开的那一天。而黄浦江的浪潮拍打着岸边,见证着这座城市里永不落幕的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