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特洛尔学士。”只是……贝伦摸了摸脖颈上留下的紫红色勒印。“但是当时我被他掐得透不过气,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根本没有功夫思考。”他抬眼望向特洛尔,“你应该能够理解的,在惊魂未定时所发生的事,事后可能就忘了。”
特洛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在之前,或者掐住你脖子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你为何没有到学识塔来找我。东西在哪儿,东西在哪儿……“没有。”贝伦平静地答道,“我以为是旅馆的跑堂小弟给我送来麦酒,于是什么都没想就去应门了。结果,一打开,他就撞开门冲进来,然后一把掐住我的脖颈。”
“我们初步检查过他的身体和衣服,没有什么任何特别的印记或者指向某个方面的标识。到现在为止这就是仅有的一点线索。你还有其他补充的吗,贝伦学士?”
“不,我对此也毫无头绪。”
“那就这样吧。尸体将继续留在这里,加亚尔德学士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再做详细检查。”特洛尔说着他转身从石床旁离开,来到贝伦身边,然后一起向外走去。
“贝伦学士,”他继续说,“你应该知道企图在学城中伤害学士的行为的严重性,这关系着每一个人。我们会继续调查行凶者及其可能的幕后,同时也会派人在暗中日夜保护你,至少从现在开始往后的十天都是如此。”
拒绝是不现实的,贝伦清楚,因为这是大会议的决定。“希望这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他故作玩笑地说。
“不,这是保护,贝伦学士。”特洛尔停下脚步,连忙解释道,“为何你会觉得这是囚禁?”
当然不是,他腹诽道,但为了博士们的安全,我也没法去找他们讨论天之异象。他抬头仰望,阳光正处于它最温暖的时候,但再过片刻,就会没入黑暗之中。
与特洛尔在学识塔外的广场分别后,贝伦便径直返回商旅街的旅馆。因为这次的意外,再加上天之异象,如今除了旅馆他哪儿也去不了。穿过几条窄巷,沿街的商贩与学城居民已经从最初的恐慌中冷静下来,但由于饥寒,每个人脸上都如这黑幕一般阴沉,即便学城已尽可能地满足他们生存的需求。
“面包一枚银王后两根,不单卖。”面包铺的老板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你这是抢钱!”身形单薄的男子气愤地说。
“这是仁慈!”老板努了努嘴,“我大可以自己留着做这些面包的面粉,往后你连一枚金国王都买不到一根。”
“行行好吧。”男子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我就差几枚铜星,等明天我会把剩下的补上。”
“那可不行。我怎么知道你明天会不会就赖账了?”
“要不这样,我留下这双靴子,等明天我把钱送来,再赎回去。”男子哀求道。
“嗯……好吧。就当是我发善心了。”
面包的价格已经到这么夸张的程度了吗?贝伦经过面包铺门口时匆匆瞥了一眼。若是这天之异象持续一年,甚至好几年,恐怕会是满街的饿殍,到时候,到时候……那样的场景只是想想就让他浑身颤抖。我该怎么做,他紧了紧自己的斗篷,将兜帽的边沿再往下扯,直到遮住鼻子,然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想要让天之异象结束,对我来说就像蚍蜉撼树。得让斯拜尔来,对,斯拜尔,他了解天之异象。
思绪回到那一幕,依旧令人心惊胆战。在黑幕降下的那一瞬,整个学城陷入死寂,犹如黑暗地狱。贝伦能想象每个人屏住呼吸怔怔地望着天空,或是疑惑,或是惊惧,又或是绝望。也就是在那一瞬,贝伦以为自己已经得救,然而下一刻,学城便爆发出震天的哀嚎与哭泣,将那个穿斗篷人的人从震惊中唤醒,然后立马把手又按在了他的脖子上。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余光瞥见一道黑影闪过——那是穿斗篷的人丢在地上的灯笼散发出来的火光映在墙上的影子——紧接着便来到穿斗篷的人的身后。只见拿着烛台的手高高举起,即便穿斗篷的人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但已为时太晚,烛台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后脑上,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