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往常那样,坐在废弃哨塔顶,玛丽耶塔将头枕在他肩上依偎在旁。轻风携来咸涩的大海味道,卷起玛丽耶塔的棕色长发,缭乱了他的视线。待他用手指将发丝拨开,却蓦地发现玛丽耶塔不见了,随即一连串凄厉的惨叫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猛地往哨塔下方看去,玛丽耶塔正急速地往下坠落。不,不,不,他慌乱地环顾四周,然后深吸一口气,纵身从塔顶跳下。
海风劲吹,让他睁不开眼,他伸手去拨开自己银白色的头发,眯缝着望向前方。那里什么都没有,沉黑的海面之上大雾氤氲,而透过迷雾,一团更为幽暗的暗影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聚集、膨胀,只片刻时间,它便将群星遮蔽。
“你终于醒来了。”浑厚的声音从迷雾中传来,或者说这个声音更像是由迷雾发出。
“我醒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梅迪奇疑惑地问道,“玛丽耶塔将我从昏迷中救了回来……玛丽耶塔!”他霍地意识到刚才自己跳下哨塔去救玛丽耶塔,可转眼间又回到了哨塔顶,而玛丽耶塔却不见了。
雄浑的声音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接着自己的话说道:“你已经找到了我,不是吗?”
“找到了你?你是谁?”梅迪奇大声问道,但话一出口便立马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正是他在矿洞下听到的那个诡异低沉的声音,也是将力量赋予他右手的那个声音。“我不明白,你说我找到你,可我——”
“黑色的巨树。”那个声音解释道,“弥漫着迷雾的海洋中的那座小岛。”
“那是你?”梅迪奇蓦地回想起那个梦境,“你是那棵枯萎的巨树?不,你是那群黑鸦中的一只?”
迷雾中的声音发出一串沉闷的笑声。“或许都是,”它说,“或许都不是。人类无法理解我们的存在。”
我们。梅迪奇注意到那个声音的用词,显然像它这样的存在不止一个,如此说来,它可能就是栖停于巨树枝头的黑鸦中的一只。
“听着,你已经找到了我。”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但那只是在意识表层。接下来,你需要在现实中找到我,然后触碰我。”
那个声音的一系列用词让梅迪奇有些迷惑。“现实中?”他接道,“我又该如何找到你?况且,况且我……我现在无法离开阁楼,我,我害怕光。”
那个声音笑了起来,大地与海面亦随之震颤,继而震动愈来愈烈,大地撕裂,海上掀起万丈波浪。天与地止不住地翻覆,仿佛下一刻就要崩塌,然而转眼间却又立马平静下来,但大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绿的茂密树林,哨塔下方的港口变换为了一座繁闹的市镇——石河镇,而玛丽耶塔就站在那里,正微笑地注视着梅迪奇。
这是梦,梅迪奇猛然意识到,先前玛丽耶塔从哨塔上坠落亦是。想明白了这点后,他脚下的哨塔旋即消失,一条黑色的小径赫然显现,穿过松树林向着某个未知的方向延伸。“找到我……触碰我……”空灵的声音于松林间回荡。于是他加快脚步,沿着小径狂奔,当他终于穿过树林,离开阴影后,他却突然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