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的季府,从寅时便响起爆竹声。
朱漆大门外悬着丈高的红绸,金粉写就的“囍”字在晨光里泛着亮。
一对石狮子被红布裹了半截,倒添了几分憨态。
府内处处挂着宫灯,廊下的红绸垂到青石板上。
管事的正踮脚核对贺礼清单,玉器碰撞声混着账房算盘的噼啪响。
后厨飘来炖肉的香气,伙夫们赤着胳膊搬蒸笼,蒸汽里裹着红枣桂圆的甜。
前来道贺的官员络绎不绝,官职高些的能有入内饮宴资格,官职低微的把礼送到门房,道个喜就走了。
季三夫人穿着簇新的衣裙,正指挥丫鬟们引客。
嘴角掩不住的笑意,金步摇晃的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不知道的还当她才是季家主母呢。
季三夫人今日当然开心,虽然这场婚礼由内务府操办,但各项事务对接与落实,季府总要有人打点。
本该由季大夫人操持的事务,不知怎地季回安却让她来办。
她自然不会推辞。
莫说如今她的儿子季八郎掌管金吾卫,婚事京都贵女随意挑。
就连她才及笄的女儿,也被上门求亲的人踩破了门槛。
这一切都是因为季回安,她当然知道好赖。
再者说,谢清妤与她也有几分交情。
她也愿意为那姑娘将婚事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与前院的欢声笑语、花团锦簇、喜气洋洋不同,内院的正房院中,戏子正咿咿呀呀地吊着嗓子。
凄凄惨惨地在唱着‘大汉母子’这出母子反目成仇的戏码。
季大夫人端坐在椅子上,手打着拍子,悠闲极了。仿似外头的一切热闹都影响不到她。
坐在她身侧的宋明娇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脸上为难极了。
她不明白,季回安可是季大夫人的亲生子,季大夫人为何对他的婚事这般的不上心。
但季大夫人能慢待,她作为弟媳妇可真不敢这么干。
再加上,平宁侯府早已经落败。
自从二皇子府出事之后,她父亲母亲都已经龟缩在侯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曾经被他们欺辱过的谢清妤,摇身一变成为谢指挥使唯一的嫡女。
甚至今日过后将会是季家的少主母,权倾朝野的辅政大臣季回安的夫人。
她本就怵谢清妤,如何还敢有半分怠慢的举动。
宋明娇的焦虑极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凑在季大夫人的身侧喊道:“母亲,母亲。”
季大夫人眉心微皱,好似有些着恼宋明娇的打断,不耐烦道:“什么事?”
“母亲,前院像是来了许多客人。咱们不去迎迎客吗?”宋明娇犹犹豫豫问道。
“儿媳一大早便听说,三婶可是表现的积极。”
“你要去便去,有人问起来便说我抱恙。”季大夫人烦躁极了。
不过是因为内务府总管上门来商议婚事时,她拖拉半天。
她也没有打算做甩手掌柜,但凡季回安向她低低头,说几句请求的话,她便应下了。
可谁知,左等右等没等来季回安服软。
倒是听说他委托了三夫人替他操持。
这如何了得,不正是向外头的表明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能,办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