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破窗漏进一缕残月,刚好照在刀疤脸胳膊的伤口上。那道口子深得吓人,皮肉外翻着,混着干涸的血痂,被黑色药膏一敷,竟滋滋冒起细小的白泡。他咬着牙,喉间溢出的闷哼声压得极低,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手却稳得很,一点一点将药膏抹匀,像是在处理一件与己无关的物件。
“顺着血迹追?”苏璃月往门后缩了缩,指尖攥紧了那把捡来的短刀,“他们鼻子倒灵。”她瞥了眼地上的血渍——刚才刀疤脸护她时被划到,血滴从柴房一路滴到门口,活脱脱留了条引路的记号。
刀疤脸从草堆里扒出块破布,胡乱缠上胳膊,动作快得不像个刚受了重伤的人。“灵?是‘影阁’的人。”他声音哑得厉害,像被药膏呛到,“这群狗鼻子,方圆三里的血腥味都能闻着。”
苏璃月心头一紧。影阁?那不是三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的杀手组织吗?传闻他们专替人追债索命,手段狠得很。“你……你惹上他们了?”
刀疤脸没答,只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嚓”一声点亮。昏黄火光里,他脸上的刀疤显得更狰狞了些。“柴房后墙有个狗洞,你从那走。”他把火折子塞给她,“往西边跑,过了三里坡就是官道,找个车马店躲着,别回头。”
“那你呢?”苏璃月捏着火折子的手一抖,火光在墙上晃得厉害。
“我?”刀疤脸扯了扯嘴角,露出半截泛黄的牙,“我得在这儿,给你断后啊。”他说着,从草堆下摸出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往地上一顿,“哐当”一声,震得柴房顶上掉下来几片灰。
苏璃月看着他胳膊上渗血的破布,忽然想起刚才他扑过来挡刀的样子。那一下又快又猛,像头护崽的狼,根本没给她反应的余地。“他们要的是你,我走了,你怎么办?”
“凉拌。”刀疤脸低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总不能让你这娇小姐,陪着我这糙汉死在柴房里。”他忽然抬头,火光映着他眼底,竟有丝她看不懂的柔和,“快走吧,再晚……”
话没说完,院墙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被踹倒了。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喊:“搜!肯定在柴房!”
刀疤脸猛地将苏璃月往屋后推:“走!”
苏璃月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在墙角的狗洞边。她回头看时,刀疤脸已经提着长刀堵在了门口,背影像块生了根的石头。火光里,他胳膊上的破布彻底被血浸透,黑红色的血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地上,与之前的血迹汇成一小滩。
“愣着干什么?钻洞啊!”他吼了一声,声音却不如刚才有力。
苏璃月咬咬牙,趴在地上往狗洞里钻。泥土蹭得她满脸都是,耳边是柴房里突然爆起的打斗声——长刀劈砍的脆响,桌椅翻倒的哐当声,还有刀疤脸压抑的痛哼声。
苏璃月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把半个身子挤进狭窄的狗洞。脸上的泥灰混着冷汗往下淌,糊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可耳朵里的动静却越来越清晰——那声闷响分明是刀柄砸在骨头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刀疤脸一声短促的闷哼,像被什么重物狠狠撞中了后背。
“快走!”他的声音带着气音,比刚才哑了八度,“别回头!”
苏璃月喉头一紧,猛地发力往前一拱,肩膀擦过洞口的木刺,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等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洞外的草地上,才发现手心被磨出了血泡,沾着的泥土都变成了红棕色。
身后的打斗声突然停了。
她僵在原地,浑身的血好像都凝固了。风刮过耳边,带着远处田埂的草香,可她什么也闻不到,只听见自己擂鼓似的心跳,一下下撞着嗓子眼。
“愣着干什么?跑啊!”
洞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吼,带着明显的破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苏璃月这才回过神,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暮色里。身后的柴房方向,不知何时亮起了火光,染红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