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云的手指死死抠进石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雪水顺着岩壁往下淌,在他手腕处凝成细小的冰碴。崖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割得他脸颊生疼,可他连眼都没眨一下,目光死死锁着崖边的黑衣人。
“陪她?你配吗?”黑衣人嗤笑一声,抬脚踢飞了雪地里的短匕,匕身撞在崖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山谷里荡开回音。“当年秦念求你带她走,你怎么说的?你说‘等我功成名就’,结果呢?她被炼成魂匣的时候,你正在跟名门正派喝庆功酒!”
萧逸云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一滞。石缝里的手微微松动,身体猛地往下滑了半尺,他慌忙用另一只手按住岩壁,指甲几乎要嵌进石头里。“我那时……”他喉结滚动,声音艰涩,“我那时不知道他们会对她动手……我以为只要拿到‘清瘴丹’,就能驱散她体内的尸毒……”
“你以为?”黑衣人步步紧逼,靴子踩在崖边的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江湖人都知道,‘锁魂阁’抓了秦念,就等着你自投罗网。你倒好,为了那点虚名,硬是拖了三个月!等你带着丹药回来时,她早就只剩一缕残魂被锁在匣子里了!”
“闭嘴!”萧逸云猛地抬头,眼底布满血丝,“我杀了锁魂阁七十三人,为她报了仇!”
“报仇?”黑衣人弯腰捡起那株还魂草,草叶上的露珠在他指尖滚落,“你若真有心,就该知道这草能聚魂。可你呢?拿着它到处招摇,说什么‘要用还魂草救天下人’,你敢说你不是在逃避?”
崖风突然变急,萧逸云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像是要把他从岩壁上撕扯下来。他低头看了眼身下的万丈深渊,云雾翻涌,深不见底——就像他这些年心里的窟窿,填不满,也缝不上。
“我没有逃避。”他咬着牙,手臂因长时间用力而开始颤抖,“我只是……我不知道她的残魂还在不在……锁魂阁的人说,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在不在,你不敢看而已。”黑衣人忽然将还魂草往崖下一抛,草叶在空中划过一道绿色的弧线,坠向云雾深处。“你不是想救她吗?下去捡啊。”
萧逸云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就松开了石缝,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坠向深渊。坠落的瞬间,他看见黑衣人站在崖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而那株还魂草根本没有下坠,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缓缓飘向黑衣人的掌心。
“中计了……”这个念头刚闪过,萧逸云忽然感觉到腰间的青铜匣剧烈震动起来,匣身透出淡淡的红光,像极了秦念当年总爱穿的那件红裙。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匣盖“咔哒”一声弹开,一缕纤细的红影从里面飘出,在他面前凝成形——正是秦念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担忧。
“阿逸,别信他!”秦念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魂体特有的空灵,“他是锁魂阁的余孽,想引你坠崖,好彻底夺走我的残魂!”
萧逸云的心猛地一沉,原来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匣子里陪着他。他想伸手去碰她的脸,指尖却径直穿过了红影,只捞到一把冰冷的风。
“抓住我!”秦念忽然伸手指向斜下方的一根老藤,那藤条粗壮,显然能承重,“快!”
萧逸云立刻调整身形,借着下坠的风势向老藤扑去,手指堪堪抓住藤条的瞬间,他听见崖上传来黑衣人的怒吼:“秦念!你竟敢离体!”
藤条剧烈摇晃起来,萧逸云抱着藤条稳住身形,抬头看见秦念的红影与黑衣人的黑气在崖边缠斗,红光与黑气撞击处,迸发出细碎的光点,像陨落的星子。
“阿逸,用你腰间的匕首!”秦念的声音带着吃力,“刺他左手的黑气凝结处!那是他的魂核!”
萧逸云没有丝毫犹豫,抽出腰间的备用匕首,运起全身力气朝崖边掷去。匕首带着破空的锐响,精准地刺入黑衣人的左手腕——那里果然凝聚着一团浓郁的黑气,被匕首刺穿的瞬间,黑气如潮水般退去,露出黑衣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竟是锁魂阁当年的二长老!
“不可能……”二长老难以置信地看着穿透手腕的匕首,身体渐渐化作黑烟,“我筹谋这么多年……”
黑烟散去时,还魂草失去了力量支撑,真的坠了下来。萧逸云腾出一只手稳稳接住,草叶上的露珠滴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却带着一丝生机。
秦念的红影也虚弱了许多,渐渐变得透明。“阿逸,”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还魂草……真的能聚魂……你要好好活着,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
“我不找!”萧逸云死死攥着还魂草,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念念,我错了,我不该丢下你,不该在乎那些破名声……你别走,好不好?”
秦念的红影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像一阵温暖的风:“我没有走啊……”她的身影化作点点红光,融入青铜匣中,匣身的红光变得明亮而温暖,“我一直在这儿等你……等你愿意放下过去,真正看向我……”
萧逸云抱着藤条,悬在半空中,看着青铜匣上跳动的红光,忽然笑了。崖风依旧凛冽,可他心里的窟窿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小心翼翼地将还魂草收好,抱着藤条开始向上攀爬,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这一次,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崖边的雪地上,只剩下那柄沾了黑气的匕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而深渊之上,萧逸云的身影越来越高,腰间的青铜匣红光闪烁,像一颗重新亮起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