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指尖捏着那半截木簪,簪头的缠枝莲纹被血污糊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可指腹蹭过断裂处的木茬时,还是能想起萧逸云递她木簪时的样子。那天他蹲在灶台边,火光映着他耳尖的红,说“镇上老匠人打的,说戴在身上能安神”,此刻簪尾的新痕扎得她指尖发疼——原来刚才混乱中,他是用这簪子在麻绳上拧了个死结,才把摇摇欲坠的横梁卡住的。
“多一道结,就多一分底气。”他教她编平安结时说过的话突然撞进脑子里。那时她笑他小题大做,一根绳要绕七八个圈,此刻看着麻绳上那个被血浸得发黑的结,忽然鼻子一酸。原来那些被她嫌“啰嗦”的琐碎,全是他攒了又攒的护着她的法子。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西侧的暗影里闪过一道寒光。凌霜猛地抬头,只见三个黑衣人不知何时摸到了院墙边,为首的那人手里握着短刀,刀身反射的月光像条冰冷的蛇,正往萧逸云身后绕。
“小心!”她几乎是吼出声的,同时抓起地上的断木朝黑影砸去。
萧逸云显然也察觉到了动静,反手将凌霜往身后一拽,自己旋身避开短刀的同时,抄起墙角的铁锨横扫过去。“哐当”一声,铁锨与短刀撞出火星,那黑衣人被震得后退两步,闷哼一声。
“还有埋伏!”萧逸云低喝,声音里带着喘——刚才为了护凌霜,他后背撞到了石柱,此刻动作明显滞涩了些。凌霜看见他后腰的衣服又洇开一片深色,心猛地揪紧。
西侧的打斗声惊动了藏在暗处的同伙,瞬间又窜出四个黑衣人,手里的兵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呈扇形包抄过来,脚步轻得像猫,眼神却狠戾得像狼。
“往柴房退!”萧逸云拽着凌霜往东侧挪,铁锨在他手里舞得呼呼作响,每一下都带着风声,逼得黑衣人不敢近身。凌霜踉跄着跟上,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半截木簪,忽然想起他教她的“双套结”——“遇到危险就找结实的东西缠,缠得越紧越安全”。她瞥见柴房门口的粗麻绳,猛地拽过一端,往门柱上绕了三圈,用尽全力拉紧,再把木簪狠狠插进绳结里。
“萧逸云!这边!”她喊着,看见他肩头又添了道血痕——刚才为了挡开刺向她的刀,他硬生生挨了一下。
萧逸云余光瞥见那个牢牢锁在门柱上的结,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重重点头,铁锨一挑,逼退正面的黑衣人,拽着凌霜退进柴房。“砰”的一声关上木门,他立刻用粗木杠抵住门闩,胸口剧烈起伏着,额角的汗混着血往下淌。
“你刚才那结……”他刚想说什么,门外就传来“咚咚”的撞门声,门板晃得厉害,木杠被震得咯吱作响。
凌霜赶紧去搬墙角的石块,往门后堆:“你教的双套结,你说越紧越安全。”她的声音有点抖,却透着股执拗,“你还说多一道结多一分底气,现在咱们有三道结了——门闩一道,麻绳一道,石块一道。”
萧逸云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喘:“笨丫头,那是编绳结,不是堵门……”话没说完,门外传来一声巨响,门板被撞出个裂缝,一把短刀猛地刺了进来,擦着凌霜的耳边过去,钉在对面的草垛上。
凌霜吓得屏住呼吸,萧逸云却瞬间扑过来按住她的头往地上压,同时抓起身边的斧头,对着裂缝狠狠劈下去。只听门外一声惨叫,短刀“哐当”落地。
“他们人多,硬拼不行。”萧逸云贴着她的耳边低语,热气拂过她的耳廓,带着血腥味却异常安稳,“柴房后墙有个狗洞,你先钻出去,往东边跑,那里有巡逻队的人。”
凌霜猛地抬头:“要走一起走!”她指着墙角的干草堆,“你忘了?上次躲雨时发现的暗道,从这里能通到后院!”
萧逸云一怔,随即想起上个月暴雨,两人在柴房避雨时,确实在干草堆下发现过一个被木板盖住的暗道。他立刻掀开草堆,果然露出块松动的木板。“你先下,我断后。”
“不行!”凌霜拽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伤口渗出的血,烫得她心口发疼,“要走一起走,你教我的,结要缠在一起才牢。”她把那半截木簪塞进他手里,“用这个,你说过木簪比别针牢。”
门外的撞门声越来越急,门板的裂缝越来越大,已经能看见黑衣人狰狞的脸。萧逸云看着掌心里的半截木簪,又看了看凌霜倔强的眼神,忽然用力点头:“走!”
他掀开木板,率先跳了下去,伸手接凌霜时,门外的门板“哗啦”一声塌了。黑衣人嘶吼着冲进来,萧逸云一把将凌霜拽进暗道,反手将木板盖回原位,同时摸出火折子,点燃了身边的油布包——那是他早就备好的火油,本想留着过冬引火用。
“轰隆”一声,火焰猛地窜起,舔舐着干草,瞬间堵住了门口。暗道里弥漫着烟味,凌霜被萧逸云拉着往前跑,黑暗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你刚才用木簪打结时,”凌霜忽然开口,声音在狭窄的暗道里有点发闷,“是不是早就想好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