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光碑的青铜表面突然泛起涟漪。
最先发现的是早点摊的李叔,他端着刚熬好的豆浆抬头,见那面立在城中心的古老碑体正渗出幽蓝荧光,一行鎏金大字像被谁用刷子刷出来似的,从下往上缓缓浮现:“经综合评估,神权体系暂停运行,进入无限期休眠。”
“啪嗒。”李叔的豆浆碗砸在青石板上,溅湿了裤脚。
这声脆响像根针,刺破了整座城的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卖糖葫芦的小丫头,她举着串红果尖笑:“神要睡大觉啦?”接着是茶楼上的书生拍案,惊得茶盏跳起来:“上个月还逼我交‘赏月税’,现在倒会装睡!”王婶的手机最先炸出弹幕,“哈哈哈哈”的刷屏像潮水漫过每条街道,连城墙根下打太极的老人们都停下动作,互相指着光碑笑得直拍大腿。
紫菱站在神祠的屋檐下,星钥在掌心发烫。
她垂眸时,星图里的神格光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不是碎裂,是融化。
那些曾经棱角分明的规则纹路像被泡进了蜜罐,先是软成棉絮,接着一缕缕飘向人间灯火最盛的地方。
“它不是被打败……”她指尖轻轻抚过星钥表面的裂痕,尾音裹着晨露的凉,“是终于笑了。”
“当所有手段都变成笑话。”赖雪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
这位总爱抱臂的冷静姑娘此刻闭着眼,冰纹顺着她的指尖爬满地面,在青石板上织出一张淡蓝的网。
冰网里浮着密密麻麻的金色字符,全是神权体系曾经颁布的法条:“子时后咳嗽需交‘夜啼税’”“看云超过三刻钟收‘观天费’”“给邻居送饺子要缴‘温情转移附加税’”……此刻这些法条正被冰纹逐一绞碎,碎末里泛着滑稽的银光,“神——便不再是神。”
蹲在泡菜坛边的卜凡咬断最后一根辣条,油星子沾在嘴角。
他扯了张草纸抹嘴,抬头时眼里亮得像有团火:“咱得给它办个体面的退休宴。”草纸被他揉成球抛向空中,“就像村头张爷爷退休那天,得敲锣打鼓,得让全城人都乐呵——”
“凡哥!”赖瑶扛着铜锣从院外冲进来,发梢还沾着露水,“我刚在广场喊了两嗓子,王婶说要捐十筐糖瓜当奖品,茶楼的刘老板说要出借二楼当颁奖台!”她把铜锣往石桌上一放,铜面震得嗡嗡响,“你说怎么办,我这就去张罗!”
卜凡拍了拍她肩膀,指节在铜锣上敲出脆响:“就办个‘神权退休联欢会’。奖项我都想好了——‘最惨神职’颁给总被咱们赖账的收税使,‘最佳双标奖’留给那个白天禁烟花晚上自己放孔明灯的监察神,还有‘终身笑税贡献奖’……”他突然笑出虎牙,“就颁给它自己。”
晨光里的七城像被按了快进键。
赖瑶踩着梯子往城楼上挂红绸,红绸底下坠着她手写的大字报:“神退休啦!今日不征税,只征笑!”;王婶搬来家里的大彩电,搁在光碑前播着往年神权闹的笑话集锦,路过的老人扶着拐棍笑出眼泪;茶楼的小二举着喇叭满街跑:“颁奖礼申时开始,最佳段子手奖有糖葫芦三串!”
申时三刻,光碑下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卜凡站在临时搭的木台上,手里举着个铁皮喇叭:“现在颁发第一个奖项——‘最惨神职’!”他故意拖长音调,台下立刻有人喊:“是收税使!上个月被张铁匠拿锅铲追着跑三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