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小女孩摇头，“这一次，我不再追求超脱。我要的是共生。人与龙，魂与肉，过去与未来，全部融为一体。不再有牺牲，不再有祭品，不再有人为了多数人的生而默默死去。”
“你以为你能控制它？”林婉仪冷笑，“鸣龙之力，足以扭曲法则！你可知当年李昭为何要布下千年棋局？因为他知道，任何个体获得那种力量，终将走向独裁与疯狂！”
“我知道。”小女孩点头，“所以我不会独自承载它。”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滴金色血液，随即分裂为九点星光，散向四方。
“我已将龙魂碎片分别寄于九位至诚之人心中??有舍己救人的郎中，有守护孤童的老妪，有甘愿替罪赴死的刺客，也有宁折不弯的书生。他们皆不知自己体内藏有何物，但他们共同维系着一种新的契约：只要其中一人背弃初心，其余八人便可引动反噬，令持有者灰飞烟灭。”
林婉仪震惊：“你把鸣龙……分成了‘道德之锁’？”
“正是。”小女孩微笑，“从此以后，没有人能独占永恒。唯有始终行善者，方可共掌天命。这不是权力，是责任；不是统治，是守护。”
林婉仪久久无言。
她望着眼前这个既是女儿、又是神明的存在，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又无比安心。
“那你还要走吗？”她轻声问。
小女孩眨了眨眼，恢复了稚嫩神情：“当然不啦，娘亲做的茯苓糕最好吃了，我还要学吹笛子呢。”
她跳下床，扑进林婉仪怀中，小手紧紧抱住她的腰。
那一刻，林婉仪哭了。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她终于相信??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可以不一样。
***
千里之外，雪山绝顶。
谢尽欢盘坐如石，白发披肩，面容苍老了许多，唯有眼神依旧清明。十年来，他未曾下山一步，每日吹笛冥想，与风雪对话，与回忆厮杀。
他知道，有些事终究躲不过。
果然，那一夜，月圆如镜。
他取出短笛，正欲吹奏，忽觉指尖微烫。低头一看，笛身竟浮现出一行细小铭文：
【第九代守夜人，职责更新：护持新芽，监察群星。若有异动，三声为号。】
紧接着，远处云海翻腾，九道光影自九州各地升腾而起，划破长空，最终汇于天穹一点，形成一座无形之阵。
那是新的“鼎魄监视网”。
而他，仍是其中一环。
“呵……”他苦笑一声，“原来，从来就没让我真正离开过。”
但他没有拒绝。
他将短笛贴唇，缓缓吹响。
第一声，低沉悠远，传向北方冰原。
第二声，清越激昂，震动东海孤岛。
第三声，平和宁静，洒落西南小镇。
三声毕，天地回应。
北狄永霜墓穴中，玉棺微微震动，一丝暖意渗入寒冰。
东海荒庙内，铜铃再度轻响，香炉灰烬凝聚成一只展翅的鸟形。
西南“鸣龙堂”里，阿箬猛然抬头，望向窗外星空，嘴角扬起笑意：“爹爹，我听见你了。”
***
数月后，南疆春祭。
村民们齐聚螭龙洞遗址，献花焚香，纪念那些逝去的英灵。碑前摆满了酒壶与短笛，还有孩子们亲手折的纸龙，随风飘舞。
紫苏站在人群中，手中握着一本新编的《南疆志》，翻到最后一页，写着这样一段话：
【世间本无神明，唯有人心向光而行，才有了传说。鸣龙不曾降临，亦从未离去。它存在于每一次舍身救人的眼泪里，存在于每一句不愿放弃的誓言中，存在于每一个平凡之人选择善良的那个瞬间。】
她合上书，抬头望天。
阳光正好，白云悠悠。
恍惚间，似有一道晶莹玉影掠过天际，无声无息，却让所有人心头一暖。
老人们说，那是龙在巡游。
孩子们说，那是星星掉下来了。
而阿箬只是笑着，把手中的纸龙放飞。
它乘着春风，越飞越高，最终融入云霞，不见踪影。
当晚，林婉仪在灯下整理医案，忽然发现阿箬留在桌上的涂鸦。
画中有一男一女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站在山顶看日出。三人脚下，是一条巨大的玉龙盘绕山峦，龙头仰望苍穹，龙尾隐入大地。
画纸背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我们一家人，一起守这个世界。】
林婉仪捏着画纸，许久未动。
窗外，风铃轻响。
像是谁在轻轻应和。
又像是，一个新的故事，正在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