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边走过来的工人,皆穿着带雨靴的橡胶背带裤。
头发要么是寸头,要么直接剃光,皮肤黑里透红,手指又粗又糙,布满老茧和硬皮。
站在工人最后面的小伙,引起了沈青的注意。
那个小伙,体型偏瘦,浓眉大眼,下巴的右下角,还有一颗黑痣,正是林有祥的外甥、沈慧的前男友...李家亮。
去年,沈青和许保康来王莲村买菱角种,李家亮谎称舅舅不在家,欲将路边菱角堆里的菱角,卖给沈青。
沈青动用异能,发现那些菱角已经死透了,没有一丝发芽的希望,便当场戳破李家亮谎言。
许保康意识到被骗,笃定林有祥在家呢,他大声呼喊,把在屋内睡觉的林有祥喊醒了。
林有祥得知事情经过,抄起家伙事,欲暴揍外甥,李家亮却骑上二八大杠逃远了。
沈青第二次见到李家亮,是在治疗完山楂树,收下诊费后,与李腾来到大坝边,采摘野柿子、野陀螺果(橡果)那天。
李家亮与李腾有过节,山楂树刚生病时,李腾父母四处找人医治山楂树,李家亮自称是治树高手,随便出几个主意,便拿到了诊金,结果,山楂树没被治好,病情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那天,沈青和李腾,站在坝坡上摘野柿子,李腾突然出现在坝顶,并往下方泼水,沈青拉着李腾躲过,李腾要爬上坡顶干架时,李家亮却逃跑了。
沈青第三次见到李家亮,是将野柿子、陀螺果放进车后座的背篓内,与沈青告别后,乘船来到对岸,发现其成了沈慧的对象,接着,沈青以钱包为诱饵,设了一个局,送沈慧和李家亮进了派出所。
沈青:“林叔,你外甥又来给你当工人了啊?”
“沈青,你不说,我差点把那事忘了,当初,家亮趁着我熟睡,竟想把死菱角卖给你当菱角种。”林有祥瞪了外甥一眼,“家亮,快过来道歉。”
李家亮绕到工人最前方,低眉顺眼,毫无前几次相遇时的嚣张跋扈气焰,态度诚恳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为了昧钱,试图卖给你假菱角种。”
沈青:“许久不见,好像...变了一个人。”
闻言,李家亮低下头,降低存在感,祈祷对方不要把自己试图抢其钱包一事说出来,不然,工作可就要保不住了。
林有祥:“人嘛,总归是要长大的。杨工,你带着他们挖菱角苗,牛角菱挖900株,元宝菱挖140株,挑品相好的挖,挖完把货运到房子北墙旁。
“好嘞。”
身形高壮,年纪40来岁的男子,挥了挥手,便领着李家亮等人去苗地。
他们双手伸入水中,一只手握住菱角苗的嫩茎,一只手持着铁铲,沿着嫩茎扎根方向,挖起一大团淤泥,接着,用‘一提一抖’的法子,把菱角苗薅除淤泥,放到漂浮在水面之上的塑料盆内。
林有祥:“沈青,走,我们去长排房子北墙那儿等。”
沈青:“好。”
随后,二人踩着积水,往北边走去,途中,林有祥讲述自己的外甥,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李家亮是亲妈带大的,他再怎么嚣张、凶恶,但对亲妈还蛮孝顺的,他从派出所出来后,亲妈抄起木棍打他,他都不带躲的。
去年冬天,李家亮亲妈右胸开始疼痛,吃止痛药,都止不住那股子疼痛。
后面,疼痛部位开始溃烂,村卫生所建议去镇卫生院检查,镇卫生院又建议去县里检查。
李家亮亲爸不肯掏钱,他便偷了家里一些钱,硬拉着亲妈去了县医院。
检查结果显示...疼痛部位长了一个瘤子,从形态、触感、病症来看,偏向于恶性,要立即动手术,否则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李家亮亲爸,连检查费都不想出,更别提出手术费了,甚至...害怕被林有姝(李家亮亲妈)拖累,直接离婚了。
林有祥知道后,带人把李家亮亲爸揍了一顿,拿出所有积蓄,又借遍亲朋好友,领妹妹去市里的大医院动了手术。
手术很成功,为防止病情复发,李家亮妈每天都得喝药。
林有姝的户口,迁回了王莲村,村里给她批了一块原本有三间土房子的宅基地,出院之后,母子俩就搬到土房子住了。
李家亮的户口,并未迁回来,概因,他要守住自己和亲妈分到的12亩田地。
亲妈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李家亮有案底,鲜少有人愿意雇佣他,他想进窑厂,去当烧煤工,却被林有祥拦了下来。
林有祥安排李家亮当小工,一个月开10块钱,为了尽快还清外债,林有祥又借了一笔钱,把隔壁村的大塘承包下来,从而扩大菱角种植面积。
沈青听完,觉得把李家亮拉回正轨的,是他那一份孝心,如果,没有这份孝心,他出了派出所所干的事,绝对要比沈慧恶劣好几倍。
林有祥:“有姝是我妹妹,她生了病,我哪怕砸锅卖铁,也要给她治病。手术费、医药费,我不要家亮还了,但是,有姝未来的药钱、营养费,得家亮出。没有动力,怎么能上进呢。承包大塘,种菱角+养鱼,一块地有两份收获,只要不遇到天灾人祸,基本上是稳赚不赔的。等家亮掌握了种菱角、养泥鳅的手艺,明年,分给他2亩水塘,让他试试水。”
沈青:“有你带着,他想不成功都难。”
林有祥:“经过这件事,我算是看开了,啥事啊,都没有命重要,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甭委屈自己。”
二人说着说着,来到了长排房子的北墙,大黑看见主人后,激动地吐舌头、摇尾巴。
沈青这才发现,大黑的舌头也是黑的,“林叔,它是...五黑犬?”
五黑犬,指毛色、鼻子、皮肤、舌头、爪垫皆为黑色的中华田园犬,这种狗...脑袋圆圆的、毛发浓密乌黑,看着巨像一只黑熊崽,领地意识强,护住,耳朵灵敏,是看家护院的好狗,缺点...换毛期时掉毛严重,堪比小院下起了黑色暴风雪。
林有祥:“对,是五黑犬,耳朵特别灵,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汪汪叫。
认主,除了我之外,谁投喂的食物,它都不吃。有时候,我会解开链子,让它出去透透气。
大黑也不乱跑,就在塘边、苗地边、杨树林内转悠,饭点之前,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