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王被德妍压在背上,只能费力地从胸腔里发出沉闷的冷笑:“你们女人啊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夸你一句就洋洋自得,好像了不得似的。你这样微末见识,难道本王会想不到么?还要你来告诉?啊——”(除了最后一声惨叫,其他内容引用自原作)
他一句话刚说完,已经将羊头肉一扫而空的李德妍拿开了踩在琼王脸上的脚,右手端起盘子,状似无意地将盘子倾倒,盘中剩下的红浆便淋在琼王脸上。那红浆是拿姜块用黄酒炖了,加紫苏叶和梅醋腌制,淋在羊首上是去腥增香,淋在人脸上可就没那么美了,尤其是那混合着姜的辣意、酒的灼烧、醋的酸涩的液体滴进眼睛时。
桂铎道:“范蠡将西施送到吴国,叫吴王沉迷美色,是打着灭国的主意,在下不知,王爷若是打着同样的主意,届时国力暗弱,民不聊生,四方揭竿而起,北周、东虞、南越再一同进犯,国将不国,王爷就算登上那个位置,面对山河破碎,兵临城下,又有何意趣呢?”
琼王道:“如今西蜀不比从前,内忧外患,他年少国君哪里担得起这些烦劳,起初少年人傲气,要做出一番成绩给世人看。看他生长与深宫妇人之手,自幼娇惯,果然没两年就吃不了料理政务的苦,醉卧温柔乡。这几年他少不得避在了后宫里,连朝堂都不肯去,此后借着膝下只有太子一个后嗣孤独的由头,广纳嫔妃宫娥,便是连太后都不好劝阻。都说色是刮骨刀,别说壮年受不住,他一个大病过的人经得起多少销刮?”(台词引用自原作)
苏辛沅道:“王爷要我们这些人,就是做您手中刀吧。自然是要在君上身边好意侍奉,为王爷尽心的。”(台词引用自原作)
桂铎忍住笑意说:“王爷与这位姑娘说的,并非周全之法。虽说房事不节于身子有碍,但君上到底年轻,便是大病过,哪就那样轻易发马上风的病症了?如此缓缓而行,只怕君上到了中年,这好色的坏处才要显出来。再有,君上广纳后宫,若是多得子嗣,到时候您不是更加名不正言不顺么?”
琼王无言以对。
桂铎说:“王爷要成大事,在下倒有一策,只是事以密成,还请王爷,让这位苏姑娘暂避。”
琼王费力地抬起手,苏辛沅只得行礼离开。
等苏辛沅走了,桂铎才说:“在下这外甥女虽不才,倒能当上王爷手中这把刀刃。”
琼王奇道:“你不是说以美色削刮,并非好法子吗?你不要告诉我你打算让这个贱……这位姑娘用毒,君上少时大病,对这落毒之事分外小心,防范极严。”
桂铎道:“自然是有更快的法子。前明……不对,在下是说,从前不是有主帅,因为分羊肉汤时没有给自己的车夫,打仗时便被车夫拉到了敌营吗?德妍若能入宫,以她资质,也就是做个宫娥罢了。君上后宫佳丽三千,总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时候,君上苛待冷落,宫娥难堪之下,一时激愤杀了君上,传出去,也是君上失德,凌虐宫人的缘故。到时候君上身死,声名亦毁,自然是您这样的明主来坐镇西蜀。”
琼王想想,就这女子的武功,要杀侄儿确实易如反掌,但仍是犹疑道:“本王送去的人杀了君上,人人岂不是都要疑到本王头上来了?而且你就舍得这外甥女?”
桂铎道:“这个简单,她本是良家女子,您让她暂时回到在下身边,到时候打点一番,让她作为入选宫女进入宫中,谁能想到她出自琼王府?至于在下舍不舍得……”他微微一笑:“在下这外甥女走失时尚且年幼,这几年来竟然习得一身武艺,想必有一番奇遇。在下相信她自有脱身之法。”
琼王又问:“本王还有疑虑,你为何要帮本王呢?”
桂铎道:“像在下这样的门客,自然希望跟随明主,一展心中抱负。当然了,就算是山陵崩,接任者也得是有德行、有人望、有功绩的明主,在下不才,愿为王爷光大门庭。山南为西蜀重镇,山南节度使武巨川乃两朝老臣,治水兴农,颇有功绩,听说对王爷也不甚亲近。在下不才,也略懂治水之法,若王爷让在下到武使君帐中,三年后,在下定能取得武使君信任,届时王爷不费一兵一卒,山南便落入王爷掌中。”
琼王吃力道:“你们能想明白这一层,看来可以去我那位好侄儿身边了。姑娘,你能不能从小王身上下来了?”
李德妍冷哼一声:“不能!舅舅,我看这老货好像很不放心我们啊,要是你外甥女我前脚进了宫,后脚他把咱们告发了,咱们还怎么成事呢?”
桂铎一副无奈的样子:“王爷,在下这个外甥女确实放肆了些,不过嘛……她的思虑也不是全无道理。您看这……”
琼王快爆发了:“你们到底要怎样!”
德妍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一面死白、通体暗红、腥臭无比的一小丸,这还是方才顺手从曹济嘴里剜下来的,她将这肉疮塞进琼王口中:“这是……呃,五毒丸,能让你死于抽风,今后每个月会有人送一丸解药来,暂缓毒性。否则,你就会抽风抽死,到时候传出去,人家也只当你是太好色肾亏,才发了马上风。这可比君上被酒色掏空身子急病而死可信多了。”
琼王气结,却也无可奈何。桂铎又说:“王爷若不放心在下,可以以赠送家伎的名义,送个人到在下身边,监视在下一言一行。在下看方才那位袅娜姑娘就很是不错,不如赠与在下如何?”
琼王暗道若能有人替他弄到这五毒丸的解药,倒也是好事,何况此人提出这个要求,也是好色之人,有这弱点,便好控制,于是道:“可以。”
德妍这才施施然起身,理了理衣裳,顺手把琼王扶了起来。
琼王本来不想让她靠近自己,但单凭自己站不起来,只得听之任之。他好容易才站定,终于一改态度,肃然拱手道:“敢问先生姓名,在何处高就?”
桂铎道:“在下姓桂,单名一个铎字。本是漂萍之身,蒙母公子青眼,为母府幕宾。不过今日之事实属意外,与母公子无关,更与母家无关。”
德妍似乎被提醒了什么,幽幽道:“若是您迁怒于舅舅的主子,或是找其他姑娘的麻烦,姑奶奶我可就不高兴咯,那解药可就……”
琼王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好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小王明白了。那么你就到武巨川那里,做个巡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