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暴雨的天空,总会留下一片潮湿,而被光遮挡的角落,也总会折射出一抹阴影)
下了飞机,她又回到了一个人的出租屋,尽管房间不大,甚至一进门就可以看到全貌,却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她放松下来的庇护所。
好像只要回到这里,她的心就可以落在实处,再也不用四处漂泊。
小的时候有家也像没家,总如浮萍一样无法把握自己命运,风吹到哪算哪。
现在长大,可以赚钱养活自己以后。才觉得人生好像真的有一部分属于了自己。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又把床单被罩换掉。实在找不到可以干的活,她躺倒在床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感。
明明只离开七天,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回到家里就是她的前世,而这里是实实在在的今生。
她的心空空落落没有着点,又好像被巨石压住,感觉什么也没想又好似把二十五年的人生在脑海里过了个遍。
她心想人果然不能拥有同伴,一旦嗅到别人的痕迹,自己就会丧失独处的能力。
她晃晃脑袋,让自己从这些纷乱的思绪里跳脱出来,坐起身打开电视,任由屏幕里面的声音给空荡的房间增加人气儿。
又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什么存货都没有,她从行李箱里拿出妈妈给她带的东西,统统塞了进去。
有做好真空封住的牛肉,还有提前酱好的猪蹄,各种东西杂七杂八,无一不体现着妈妈对她细微的爱,这让她有点陌生又有点动容。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奇怪,哪怕是最亲的母女,又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可总觉得缺点什么。两个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薄膜,看得见对方,却无法在真正意义上触碰到彼此。
她做不到把心事讲给妈妈听,也说不了那些贴己话,甚至一起出去逛街,她也不会主动伸手挽住妈妈,她像是有了一种情感漠视,无法回馈给亲近的人同样亲近的爱意。
但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小的时候受了委屈,她也会投向妈妈的怀抱,去到别人家也会停止不了的思念妈妈,希望一觉醒来,她就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慢慢地收起了这种依赖?
是所有大人聊天说她是拖油瓶时,妈妈没有开口反驳,是大家劝着妈妈重新嫁人,她没有拒绝而是认真考虑,是一旦有别的叔叔出现,她就要躲到外婆家不许露面。
是她无数次按着妈妈的要求,学会忍耐懂事,可却得不到一丝夸奖,是要接受不停地分离,却不能在外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是有一次受了委屈,独自跑去找妈妈,却没有她家里的钥匙,只能在门口孤坐一晚上,等来的却不是拥抱,而是劈头盖脸的指责,质问她为什么偷偷跑来。
她以为晚归的妈妈会担心地问她,这一路一个人怎么过来,晚上蹲在楼梯口害不害怕,可却唯独没想到她只是嫌她不请自来。
然后她看着妈妈和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开门进到房间,而她尴尬地缩到墙角,盘旋在嘴边的委屈再没有勇气说出口。
妈妈出声叫她进来,而那个叔叔看到她,很是生气的样子,直接在她面前重重的把门关上,关门的声音把她的心脏都吓得漏跳一拍。
这些她刻意想要忘记,却又挥之不去的记忆,最终成为了她一直以来摆脱不了的阴影。
所以每当她想要靠近妈妈的时候,这些过往就会自动从她脑海里跳出来,拦截她慢慢化冻的心。
但她也能感受到妈妈对她的爱,只是这种爱太过复杂太过沉重,反而让她陷入一种矛盾中。
而随着谢嘉文的出生,这种矛盾也逐渐加剧,也许是妈妈第二次做母亲的缘故,比之过去,多了更多经验。
看着她耐心照顾弟弟,把所有爱都投入到他身上,生怕弟弟受到一丝委屈的样子,她才觉得她心目中的妈妈终于有了实体。
而过去关于妈妈的形象,都是她一直靠着一种想象来填充。原来妈妈爱小孩也可以是这样亲近,这么无微不至。
而她自己却像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因为结果不太好,被弃之一旁。
可每当她陷入这种怀疑、自怜自艾的情绪中,妈妈又会施舍给她一点爱,让她觉得自己也是被爱的,于是她又自行地把这部分怨恨遣散。
可后来,在她和周明启在一起的事情被发现后,她才意识到,也许妈妈并没有那么爱她,或者是只有当她满足了妈妈特定的要求后,她才可以继续得到这些赞同。
也并不是长大后,事情就可以有变化,她还是和小时候的那个她一样,时时刻刻要做好为妈妈幸福让步的准备。